第一章 出大事了
到了地儿，明琴让文程指点三棱草给大家认准了，一挥手，一群小孩子就分散开去，各自挥舞着手里的工具开挖起来。
明琴也和文程找了一片开始挖，文程突然问道：“琴琴，挖几天，他们就都能买上铅笔和本子了吗？”
明琴没抬头，随意应道：“不是他们买，是咱们买好给他们。”
文程皱着眉，不太理解，这两种说法有什么区别。
明琴不想和一个四岁的傻小孩说太多，这些小孩儿自己挖药材挣的钱，谁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家大人要了去？
就像她捉的野鸡野兔卖的钱，老妈也没想起来给她一样啊。
当然，明琴并没有不满、抱怨。
她比这里的大多数孩子都幸运了，赵秀只是把她当小孩看，吃穿用度上却没苛待她。她的吃穿用度比这里大多数的孩子都要好。
她淡淡道：“咱们最后还得让二舅帮忙……他们家大人又不去公社。”
文程歪着脑袋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明琴把几颗三棱草根丢进筐子里，回头看一眼傻小孩埋头刨地，拎着勾刀子往四处转着，招呼着小孩别往深处走，也别靠近水边。
一上午下来，明琴和文程的筐子里铺了厚厚一层，其他小孩子也多多少少有些收获。
明琴招呼一起到水边淘洗，然后一起回到场院上。
文程哒哒哒小跑着回家，不多时把家里的杆秤拎了过来……
文华恰好看见，悄悄跟了来。
“你们在干什么？”文华惊讶地看着小表妹和小堂弟在过秤，好像收购小孩子们的东西，好奇之下没忍住走了出来。
几个小孩子都给吓了一跳，有两个甚至拽着筐子就想跑，却被明琴喊住：“别怕，我大哥很好。”
然后，明琴很自来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作业本一根铅笔，递给文华：“大哥，你帮我记一下。”
文华懵懵的，还是挺配合地帮着记了账，还帮着拎秤称量……
等一大群小孩子四散跑走，只剩下自家兄妹仨，文华才问出自己疑惑：“你们捣鼓这些做啥？”
文程有些紧张，转眼看看明琴，抢着道：“他们想要，铅笔、本子……”
明琴接话道：“嗯，就是他们想要铅笔啥的，我们帮他们想个办法，挖这个卖到收购站，就能买铅笔了。”
文华皱皱眉，看着半筐子黑黢黢的草根子，怀疑这玩意儿真能卖钱嘛，更不解地却是：“那你们过秤记账的干嘛？都拿到咱家去？”
明琴毫不含糊地点头：“对啊，他们怕拿回去，家里人不让他们挖了。”
她更想说的是，小孩子们也不傻，怕挖药材卖钱的事被大人知道，卖的钱就不是他们的了。
文华弄清了前因后果，很有些一言难尽。
你说俩四岁的小破孩儿，咋就这么多操心事呢？你管人家孩子想不想要铅笔啊？帮人出主意不说，还大包大揽地过秤、记账……
看着忙碌一上午，连朝天辫都有点儿松散的小丫头，文华突然无奈地笑了：“你俩，真是没事找事。”
“行啦，回家。”说着，文华用力提起大土篮子，率先往家走去。
李悦娥几个已经下工回到家，文华问过奶奶，去仓屋取了一卷芦席出来，搬梯子爬到仓屋顶上铺好，把大半土篮子的三棱草根倒在芦席上，又用竹筢子摊薄……
家里人都被惊动了，站在仓屋下看，文亮更是二话不说就要往梯子上爬，被李悦娥喝住：“你上去干啥。”
文亮笑嘻嘻道：“奶奶，俺上去帮帮大哥。”
“你哥一霎就下来了……”李悦娥的话没说完，就听得外边吵吵把火的。
一家子都循声往外跑，却听外头有个声音大声喊：“利国哥，出事啦！”
“咋地啦，出啥事儿啦？”李悦娥也听到了外边的喊声，脚底发软，腿肚子都有些哆嗦，亏得赵秀在身边，一把将老娘撑住，大声道：“大哥在家呐！”
这一声喊，把李悦娥的魂儿喊了回来。旁边的廖红英也回过神，拍着胸口道：“对，对，他爹在家，在家呢。”
话音未落，却听得哐当一声巨响，跟着是赵老爹一声凄厉的呼喊：“文华……”
这一声喊，太过凄厉，太过惊心，门口的众人，包括老赵家老老小小还有外边跑来的一群人都给惊住了。
众人齐齐往喊声那边看过去，却见原本在仓屋顶上的文华，连同梯子摔在地上，赵老爹正好奔过去，弯腰就要去拉扯地上的大孙子。
“爹，别动！”赵秀高喊一声。
随手抓过一个小年轻来扶着自家老娘，自己三步两步跑过去，拦住要拦腰抱起文华的赵老爹。
“爹，你先别动，别乱动。”赵秀拦住赵明奎，握住他不停颤抖的手，道，“爹，爹，您听我说，摔伤了不能乱动，万一骨折了，这么乱动，容易伤得更重……”
随着她一声声呼唤，赵爹懵懵地转动眼珠，看着自己的女儿，片刻，才终于点了点头。
赵秀稳住自家老爹，蹲下去，靠近文华呼唤：“文华，文华，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小姑……你哪里疼？不怕，不怕，咱们这就去医院，不会有事……”
赵秀见文华缓缓转动眼睛，头也能跟着转了一点点，略略松了口气。见文华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就胡乱地说着安慰的话，一边想起身叫人。
她刚想起身，手却被文华抓住，赵秀连忙低头看过去，就见文华的嘴唇张合着，看唇形是叫她：“姑……”
赵秀略略一怔，俯身下去，将耳朵凑到文华嘴边，就听文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我爹……”
赵秀连忙道：“你爹没事，在地窨子里，没出门儿。”
恰好，赵利国也隐约听到动静不对，撂下手中的活儿从地窨子里出来，赵秀立刻喊：“大哥，快来。”
赵利国看清地上的文华，头嗡地一声几乎炸开，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他用力咬了咬嘴唇，闭了闭眼睛，这才稳住神，快步跑过来。
“大哥，文华要送医院，赶紧叫人套车，快！”赵秀急声说着，根本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了。
大门口，有人抱怨刚才喊话的青年，青年也吓坏了，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
从人群后边走出来一个气质沉稳的男人，道：“不怪他！”
青年也低声嘀咕一句：“我一着急没说清楚，是赵家老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