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琴琴的虾兵蟹将
看了一会儿，西屋的笑声都歇了，也没见一个孩子出来，廖红英耐不住了，招呼魏娟去西屋看看：“咱过去看看呀。”
魏娟温婉笑笑：“那大嫂等我一会，我给琴子做了一双棉鞋，我去拿过来给她试试。”
“哎，你这一说，我也给琴子做了个围帽，我也去拿来给她试试。”廖红英说着，干脆紧走两步，扶了魏娟一起往外走。
等妯娌俩各自拿了针线笸箩回来，进西屋一看，赵秀和六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围桌而坐，文华正拿着一本小人书给弟弟妹妹们讲故事。
“东海龙王敖广邀请了四海龙王，一起来到陈塘关，逼李靖交出杀害龙王三太子的哪吒……”
“哟……”廖红英大嗓门的一声，把故事会给打断了。
文亮第一个催促：“大哥，快讲，快讲，下边咋样了？哪吒是不是把老龙王也打死了？”
几个小的纷纷催促，文华却有些窘迫地停住，微微红着脸不肯往下讲了。
赵秀笑着起身，安抚地朝文华示意：“我们去外间屋说话，你们继续。”
说着，下炕拉着两位嫂子挑门帘去了外屋。
隔着一层布门帘，里屋文华讲故事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赵秀先扶着二嫂魏娟在椅子上坐了，又拿一条长凳招呼大嫂一起坐，然后压低声音笑道：“还有几天就要上学了，我想着让文华带着他们讲讲故事、认认字、识识数，等到了学校也好坐得住。”
廖红英自己虽然不懂这些，但很尊重读书人，对赵秀这个做法也非常赞成，一拍大腿道：“还是秀儿有法子……”
屋里讲故事的声音又是一顿。赵秀连忙示意廖红英小声。
廖红英捂着嘴笑笑，压低声音，往前凑凑，魏娟和赵秀也都跟着凑一凑，廖红英这才耳语般，道：“哎呀，还是秀儿有法子，俺也正发愁俩皮猴子进了学（xiao）屋门儿坐不住，念书念不进去可咋治啊！”
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一些，但好歹，比之前的大嗓门已经低许多了。
说了几句话，听到文华已经把故事讲完了，赵秀这才和两个嫂子进屋。
赵秀把宝塔糖拿出来，按服用量分给每个孩子，让他们带回家，临睡觉吃上。至于服药后避免吃多油食物的注意事项，赵秀直接没说。
一大家子现在都是一个锅里吃饭，早上就是玉米饼子、红薯粥就咸菜，连油星子都找不着，哪里来的高油摄入？
这回，廖红英和魏娟也看见了赵秀给孩子们买的书包文具了，想寒暄又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同时暗暗记在心里，以后对小姑子娘俩更好些吧。
之前赵秀和文华各讲了一个故事，还教了两个字、三个数字，也差不多有一节课的时间了，也不再拘着孩子们，让他们各自玩去。
几个大的一哄而散，只剩下文程和明琴在炕上没动。至于文锦，则跟着大哥文华回去，准备写今晚学习的生字去了。
大的走了，廖红英和魏娟才把给明琴做的棉鞋和帽子拿出来。
赵秀欢喜不已，拿给明琴试。
俩舅妈的针线还是不错的，谈不上多精致花俏，却周正、细致、用料扎实，小棉鞋和棉帽都软乎乎很厚实，暖和是肯定的了。
明琴一脸喜气地试过，甜滋滋地向两位舅妈道谢，也拉着文程跑出去玩儿了。
等到了外边，一群小孩子窝在场院边的草垛旁玩躲猫儿。
明琴和文程也参与进去玩了两回，然后，明琴就变戏法一样拿出自己的铅笔来给小孩子们看。
“哎呀，真好看，还带橡皮的呢。”有直爽的小孩立刻赞叹起来。
另一个傲娇的小孩儿则问明琴和文程：“你俩又不上学，买铅笔做啥？”
“不上学也可以学写字啊，刚刚大哥就教我们认字识数了。再说了，铅笔也不光是鞋子算术啊，还可以画画……”说着，明琴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作业本来，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翻开一页，垫着膝盖就用铅笔画了一朵花。
嗯，就是一个小圆圈加五个半圆做花瓣的小花。
就这，已经足够羡慕坏了一帮四五岁、五六岁的小孩子了。
这些孩子都是不够上学年纪，当然也就离着拿笔写字、画画很遥远的，看着和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还小的明琴文程已经有了铅笔、本子，可以写字、画画……不管热不热爱学习，至少此时此刻，每个孩子都是羡慕的，眼热万分。
又过了一阵，等各家大人高高低低呼喊孩子们回家睡觉时，明琴也拉着文程自觉往家走。
快走到家门口了，文程才恍然回过神来，道：“琴琴，你真厉害。”
明琴微微抬抬下巴，很嘚瑟道：“这才多大的事儿啊。”
说完，挥挥手，啪嗒啪嗒回家了。
第二天，文华带着几个大的被分了任务，在家剥自留地收的一笸箩玉米棒子。李悦娥和大儿媳、赵秀要下地挣工分，把魏娟留在家里。
赵老爹和大哥赵利国爷俩，早起就修整地窨子，吃过早饭又干了半晌午才把地窨子扩展加固完，略歇一歇，就继续编柳活儿了。
两个小的这几天表现不错，大人们也不格外约束他们，只嘱咐几句，就由着他们自己玩了。
明琴和文程仍旧拽个筐子出门，这回，篮子里放了一个小号的镐头，木柄只有手臂长短，明琴试了试，她的短胳膊勉强能挥动。
俩小孩儿出门没走多远，就看见平整空旷的场院上已经来了五六个小孩儿。这些小孩儿都不大，最大的是一个六岁的叫二牛的小男孩，其他的都是四岁五岁的。红菱还带了她三岁的小妹妹红梅过来，小丫头半长不短的黄头发，瘦津津的，只有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明琴看看一群虾兵蟹将，满心无可奈何，却不得不招呼着：“走吧，不用等了，反正都知道地方。”
一群小孩子挎着筐子，拎着小镐头、三齿子或者小勾刀子……呼啦啦往芦苇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