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我赤脚跳进树丛，猫着腰查看周围。终于，有草丛动了，我上去就是一脚。那人用手臂挡了一下脸，还是被踢翻了。
“狗贼！”我抄起一根树枝，砸向他，却发现倒地的是禾炎。
怎么会？他居然是个淫贼，可惜了了，长这么好看。禾炎脑袋上被开了瓢，鲜血淌了一脸。这时我听见我娘的声音：“在哪？揍死这个狗崽子！”
虽然是个淫贼，但罪不至死吧。本着众生平等，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提气将他带到猎户小屋，胡乱包了头。试试脉搏还算有力，应该很快会醒。
如果他知道被我抓了现行，应该会很尴尬。我还是走罢。
回到温泉找鞋，我娘提着鞋怒视我：“你这个臭丫头！谁让你带婉儿和小花来这的，幸亏没出什么事。出了事扒掉你的皮都不够！”
“娘，你带子没系好。”
“你！”我娘别过身整理衣服。都是女人，都一起洗澡了还怕被人看见衣衫不整。“淫贼呢？你追上了吗？”
“跑了，不过我砸到他了。受了伤，以后肯定不敢来了。”
“冰冰娘，赶紧带孩子回去吧，别受了惊着了凉。”小花娘搂着哭泣小花离开。
婉儿被她娘牵着，临走还对我摆摆手。
我娘让我在温泉里洗干净脚，用她的布裙擦干净：“你再这么作腾，可就没有小姐妹愿意跟你玩儿了！”
“没有小姐妹我就不能自己玩儿？她们早晚都要嫁人，早晚会不跟我玩儿。”
我娘戳了我脑门一下：“你不也得要嫁人！有几个闺中密友来日也能走动走动解解闷儿。”
“我不想嫁人，我要挣钱给我爹买地。”好看的是淫贼，不好看的看不下去。
“整天就会胡说八道！赶紧跟我回家！”
“娘，我突然想起来要去给员外家挖竹荪，你先回去吧。”不等我娘同意，我飞快离开。
我不放心禾炎，他流了好多血，希望别死了。
可我到猎户小屋时，人已经没了踪迹，我用来给他包扎的锦帕沾满了血被扔到地上，似乎被踩了一脚。完了，他应该是知道我砸晕了他，发现了他的秘密，气急败坏了。
五两银子看来泡汤了。
我转念一想：是不是我可以不用去凌霄山了？就算我低三下四再进凌霄山，将山内情况透露给禾炎，他也不会被收下。
凌霄山不会收淫贼当弟子。
我开心了，将锦帕叠好放在怀里，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发现我新换的花布里衣被染上了血迹。
“啊～真倒霉！”
去凌霄山的日子很快到来，我爹天没亮就在院子里准备好粮食要送上山。
该死！我忘了这事儿。我硬着头皮走到我爹跟前：“爹，我跟你说件事。”
“回来再说，再不走你就晚了。”
“我不……”黑影闪过，是禾炎。
“不什么？”
“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不会浪费您的粮食。”
“好孩子。赶紧上路吧。”我爹挑着一担，我背着一筐开始往山上走。
一路上我一步三回头，没看到禾炎身影。正要松口气，却见他在崖边松树上站着，冷冷地看着我。
我冲他讨好的笑笑，不知道天黑他能不能看见。一眨眼，人又不见了。我要是有这个轻功，就去小五子的镖局打工。
爬到一半，我爹坐在石阶上休息：“丫头，你爹真是老了，年轻的时候一口气爬到山顶不带喘的。”
“爹，我试试能不能挑动。”接过担子，“不行，我太矮了。爹，你等我回来接你。”
紧紧背篓，三步并作两步往山顶走。
“龙居士，你来了。”今天守门的是平直，做事很是一板一眼。
“平直师兄好，这是我的一部分学费。我要去接我爹，还请师兄暂时看管。”我将粮食腾出来放在门口。
走回去不多远，我爹挑着担子赶了上来。我爹看着凌霄山的账房师兄称完粮食，记到本子上才放心离开。唉，我又得硬着这身皮挺一年。
我照往常一样去提水浇地，地里的白菜萝卜被吃了一半。我今天得翻翻地再种一茬。凌霄山顶也就能种些白菜萝卜。
平曲拿着扫帚鬼鬼祟祟凑到我跟前：“龙居士，你想不想知道那天你走了之后的事？”
“不想。滚开，别打扰我。”
“哎哎，我可是好心告诉你。”
“好心个屁！你以前可从来不叫我’龙居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把话说的真难听，好歹是同门师兄妹。”
“你想说就说，不说赶紧走！”
平曲清清嗓子：“咳咳。听好了：平染和平乔去度和老师那告你的状，说你打骂师姐致伤，还用破烂米糕扔师姐。度和老师又不傻，一再追问下，平乔吓得说了真相，还将我叫去还原现场。我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最后度和老师罚平染和平乔去后山拔白菜和萝卜去了。”
“就这？平染该罚！我本来就没错。”
“你……我好歹帮了你……一点小忙。下回上山能不能给我带点米糕？”
“就知道你不会做无用功。米糕可以给你带，话得说清楚：你说出真相是你的本分，不是为了换米糕帮我。”
“当然当然。”
一个个的比狐狸还鸡贼。
想清清手去铮明堂报到，转念作罢，将手在身上蹭了蹭，进了铮名堂。
人都整整齐齐的打坐，没人看我。我挑挑眉，拿着蒲团坐到最后面。
“龙冰，坐到第一排平辰右侧。”平度和突然开口叫我。
“是！”我拖着蒲团走到最前面，“谁是平辰？你是平辰？不是，好。你是？”
“在这。”皮肤微黑，眉骨突出的男子开口。
“好的，多谢。右边，右边。”终于坐好了。
“龙冰虽然每月只来铮明堂两次，但她是你们的同窗师妹。即便不喜也不可故意欺辱。明白吗？”
“明白了。”众人皆回。
我有些受宠若惊，以前在启蒙堂我也是备受尊重，不过那些都是黄毛小孩。这平度和看着无趣，其实人还算可以。
不到一炷香之后我就否定我之前的想法，平度和让其他弟子凝神移水，我仍然是打坐，打坐。
“啪嗒”一滴水珠滴落在我脑袋正中，我看一眼平染，她正在分外认真地凝神，不是她砸的我。
“抱歉。”一条帕子盖在我头顶上揉了揉，帕子被拿开，是平辰面无表情地跟我道歉又面无表情地擦掉我头顶的水珠。
他看一眼手帕，略略迟疑，扔到我手里：“送你了。”
“我不要。”
他回首斜睨我一眼，转头：“不要就扔了。”
“切！”扔就扔，不过我扔哪？算了，还是先收起来吧。我将帕子团团，塞进袖口里。
“龙冰，加一炷香。”平度和闭着眼睛发令。
“我！”都怪平辰！
终于可以吃饭了！我敲敲僵硬的腿和屁股，拿着木碗去盛菜。又是萝卜咸菜和大白菜炖豆腐，一滴油星都没有，比在家吃的还差。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吃到不掺粟米的大米白饭。
“我只要萝卜咸菜和白饭。”我对负责打饭的平辰说。
平辰看我一眼，挖了满满一勺白菜豆腐堆在我碗里。
“你！米饭多点！”
他良心未全丧，给我多添了一半勺米饭，萝卜咸菜一根没给我！我气哄哄地端着碗去启蒙堂，饭菜都一样，启蒙堂那群小子不喜欢吃咸菜，我正好全给他们消灭了。
“一个一个来，丑丑，胖大……”平安和老师正笑着地给孩子们发煮胡萝卜。我觉得他笑是因为想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和蔼，但他一脸络腮胡，笑起来更像山贼看见小媳妇。
“哇哇！”这不，给孩子吓哭了。
“不哭不哭，姐姐给跳跳吃炖豆腐。”
“你怎么来了？”平安和胡子又翘起来了。
“用膳时间我来看看你们不行啊？你们怎么没有白菜？”
“吃完了，孩子们不够，又煮了些胡萝卜。”平安和刮刮盆子里的菜汤浇到我米饭上，絮絮叨叨，“最近厨房大师傅生病了，都是直曲横竖四个轮流做饭，他们只会煮白菜豆腐，每次还做不够量。你一走我脱不开身，哪回都去晚。可怜这些小崽子了。”
“你可千万别哭，太难看了。我跟我爹早上送来两石粮食，有粟米、有高粱还有大米，咱们去搞点？”
“诶，库房里的粮食岂能随便乱动？”平安和皱着眉头一本正经，“不过没进库房的话取一瓢半瓢应该不打紧。”
“那要是粮食进库房的时候，账房师兄验称少了，我爹是不是还得赔？”
“不会不会，凌霄山向来钱货两讫，出门概不负责。你爹不是每次都看着账房称好记录在册才走？”
赔也无妨，先让小崽子们吃口饱饭吧。
“噗呲噗呲，过来～”偷偷叫平曲过来，“粮食还在山门口吗？”
“什么粮食？”平曲端着碗，嘴里塞得满满的。
“早上我爹给我交的学费。”
“嗯，在。账房师兄让我吃完饭搬进库房。”
“六块米糕换你给我挖一瓢粟米过来。”
“不行，不去。”
“八块。”
“多少都不行，我不偷东西。”
“你这胡萝卜哪来的？这不是给启蒙堂小崽子们煮的？”
“我，我看落了一根就捡来吃了，不是偷拿的。”
“你给我捡一瓢粟米，我给你带八块米糕，甜的。”
平曲想了想，把碗递给我：“你就给我看着点人。”
不一会儿他跑回来，用衣襟兜着粟米：“够吗？平直说再要的话得十块米糕。”
……狗东西。
去厨房将粟米淘洗干净，放入大锅加水稍稍没过粟米，切了几片腊肉放进去，让平曲不断加柴。
不一会儿，香味传出来。平曲猴急地伸手掀盖子，被烫的直叫。
“不用加柴了，再等一炷香就好了。”我马上到时间去上课了，得赶紧给小崽子们送去。
终于觉得差不多好了，我掀开盖子，一股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平曲深吸口气：“我要两碗。平直一碗，我一碗。”
“一碗，不然米糕减半。”
“成交。”
我将盛粟米饭的木盆放到启蒙堂，对络腮胡平安和说：“饭来了，我去上课。”
“龙冰，棒！”平安和指指我，数了个大拇指。
开心了没多久，我又开始了乏味的打坐，一直坐到傍晚，手脚都僵了。
“别忘了下回来拿米糕！”平曲那小子就知道吃！
我蹦蹦跳跳往山下走，直到看见一身黑衣的禾炎，才想起来我收了人家的钱还没办完事，而且还揍晕了他……谁让他是个淫贼！
“你别过来啊，这是凌霄山地界，我那些师兄师姐随时会出现。”
他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我。
“你别白费心思了，凌霄山不会收淫贼为徒！”
“我是淫贼？！你叫什么……冰冰？对！冰冰，你觉得你们村哪个姑娘长得比我好看？”他似是受到极大侮辱，变得语无伦次。
“是没有，但你也不能淫自己啊。”
“我那是受了内伤！跟人比武被打了一掌。呐，你看，掌印还在。”他扒开衣服给我看。
我挡着眼睛：“不看不看，你趁机戏耍我！”不过还是从缝里看到他胸膛上明显的淤痕。
“看到了吧？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什么事？”
“十两银子买凌霄山情报！”他咬牙切齿地说。
“噢！今天倒是听说了一件大事！”
“别在这说。”他一把拎起我顺着崖壁滑到山谷。“说吧。”
“凌霄山上厨房大师傅病了，你要是会做饭炒菜可以试试去当大师傅。”
他瞪我看了良久：“就这些？”
“嗯～后山白菜萝卜吃了一半了。”
“还有？”
“没了。”
“没了？！”他震惊地看着我，随后吐出一根草棍。“来日方长，半个月后再来找你。”
“哎～”银子呢？把我丢在山谷里也不管我。
不想他去而复返，拎着衣领将我放在村口树林里。
“呵呵，谢谢你啊。我以为你不管了自己走了呢。”
他白我一眼：“有狼！下次再这么敷衍我，银子没有！”
说完，他施展轻功离开。
我也没来得及问他，说什么才是不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