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五，我老早来到山门前，坐在石阶上不想进去。好死不死，平直早早开门：“龙居士，请进。”
“我想在这坐着看看风景。”
“山主有请。”
完了！我今日怕是要死在这凌霄山了。我还是跑吧，算了，他想杀我，我也跑不掉。
心一横进门，来到静凇院。张嘴大声喊：“俗家弟子龙冰，拜见山主！”
“不必这么大声，我听得见。”山主从我身边走过，“跟我来。”
我忐忑地跟着他：他要把我引到后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然后沉潭？
我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匕首，心想即便我打不过也得让他流点血！啊！他流不出血！
一路来到后山菜地，平一清指指一块平地：“这里，我撒了茄子种，为什么不出？”
诶？就问我这个？
“山主撒了多久了？”
“十天。”
“十天还不出芽，不会啊。”我蹲在地上仔细检查，发现土上散落着一层细小的种子。还真是“撒上”的种子，“没浇过水？”
“撒上还要浇水？”
我认真且严肃地点点头：“嗯！”
平一清突然朝我快走几步，伸出手，我扯开衣服，拔出匕首划向他。他用两指稳稳捏住匕首，我动弹不得。
“清樾居然给了你这把匕首。”他说，“你反应倒是快了许多，不过，还是差得远。这是我找来的茄子种，就剩下这些了。你负责把茄子种出来。”他张开手，褐色的小种子纷纷落到地上。
他的浅色长袍一点土也没沾到，轻飘飘地走了。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练的魔功，我会认定他就是白蛇精。
把种子收集起来放到一边，我重新将地翻了一遍，勾起矮矮的垄。种子不能直接种，要先育出棵子。
找了一口碎缸，搬到潭边，填上土，将种子撒在里面，又盖上一层薄薄的土。浇透水，本想找些稻秆麦秆铺上，但这凌霄山哪有那些玩意儿。正好平曲扫出来一堆竹叶，我颠了颠土，给小茄子种好歹盖上了被子。
“你隔一天来浇次水。”
平曲抱着扫帚，站在远处战战兢兢地看我在潭边收拾。
“我不来……你别把东西放这，赶紧抱出来走！”他捏着嗓子喊我。
“干嘛啊！我放这你来浇水不就方便多了。”
平曲扔了扫帚跑过来拉上我一溜烟跑到院子里大松树下：“你知不知道，后山有鬼！”
不是妖？“不知道。你说说。”
“有一天夜里我起夜，听到后山哐哐当当的有声响，便大着胆子溜过去瞧。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
“白蛇？”
“不是！皓月当空下，空中飘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我吓得当场就……太吓人了。不知道是哪的冤魂。”
“你当场尿裤子了？”
平曲白我一眼：“吓晕了！我才没尿裤子！要是你，你肯定也害怕！”
“平曲老师兄，我一直很纳闷：你和平直、平横、平竖，就只洒扫看门？”
“还有帮大师傅打下手。”
“你们不练功？”
“当然练，只是没那些弟子练的高深，凌霄山有单独的功法让我们这些守门人修习。据说百苦城的守门人练的也是同一套。”
“你一提百苦城，感觉高大了许多。山主什么时候去百苦城？”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百苦城路途遥远，快马都要二十几日。山主向来准时也不喜欢着急忙慌的赶路，相比离高手榜开始一个多月就要启程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还能干嘛？好奇！”
“哎！听说今年正好是城主及冠，皇帝也有可能会去祝贺。”
那我岂不是可以完成爹的心愿，见皇帝一面了？
“平曲！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闲聊？赶紧过来练功！”平横人如其名，老气横秋还喜欢板着脸。
“来了！”平曲低声嘱咐我，“后山的事平直不让我跟别人说，你别乱传。”
“知道了。”
我没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休息间隙，铮明堂的弟子全都在讨论后山有妖还是有鬼。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一个个猜测的比说书的还精彩。什么白蛇修炼成人形来报恩，什么女鬼吸收天地精华化作人形来报仇……
“你笑什么？”平辰出现在我眼前。
“额，想起我有个朋友半夜尿床觉得好笑。”真是的，我干嘛跟他解释。
“我看看你指诀练习的如何了。”
“为什么？不应该是度和老师检查我吗？”
“度和老师忙着去百苦城的事，让我暂时教你。开始吧。”
我起诀，隔空摘下树上一片树叶，移到平辰肩膀上。平辰歪头看着肩膀上的树叶，有一瞬惊艳与赞赏的眼神出现。
“半月时间练成如此，还算不错。不过，你真气羸弱，因此移物时并不能疾速。你仍要继续打坐聚神。”
平辰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度和老师都教我指诀了，他还要我打坐。我想找度和老师告平辰的状，转遍了铮明堂也没找到他，最后还是被平辰揪回去摁在了蒲团上。
“你若能在我去百苦城之前好好听话，我便送你一瓶凌霄山药阁秘制的丹药。”
“我要丹药做何用？”
“我要送你的这瓶丹药，外用止血祛痛，内用活血化淤，可解百毒。”
“你现在给我一半，我就好好学。”
平辰从一个瓷瓶倒出两粒墨色药丸，放在帕子上包好：“先给你这些，观后效再决定给不给你。”
“小气！”
“师兄，老师新教的秘诀我有地方不太明白，能不能请师兄移步讨教？”平染斜睨我一眼，羞怯地跟平辰说话。
“哼！”我才懒得搭理！拿着蒲团在我的老地方坐下，闭目凝神。
美美的睡了一觉，平辰告知众人休息吃饭。盛了饭，我去给安和老师送猪肝。但他却没在启蒙堂，一个脸生佩剑的男子再给猴崽子们分饭。
“剑术堂师兄好，不知安和老师去哪了？”
“师妹好，安和老师要随山主去百苦城，去准备了。”
“这是马上要出发吗？铮明堂的度和老师也不在。”
“何时出发我不知，不过以前参加高手榜也是要提前月余准备的。去参加的老师、弟子皆要缝制崭新的衣物，兵器也要提前检查好，以免临近出发时再有疏漏。何况，今年要去恭贺百苦城城主及冠，自然比以往更细致些。师妹找安和老师何事？我可代为转达。”
“哦，我就是过来看看，师兄您先忙。”实在不好把猪肝给食素之人。只能看不能吃徒受折磨，万一人家没忍住吃了，我岂不成了罪人。
“平曲，你吃过肉吗？”
平曲蹲在树下扒饭：“五岁之后不曾吃过，五岁之前……不记得了。”
“你想吃吗？”
平曲摇摇头：“山主说过，食荤者迟钝、庸碌、贪痴。”
“那我放心了。呐，把这个交给安和老师。”
“这是何物？什么味道？”平曲使劲闻了闻油纸包，“好香！”
“是让你迟钝、庸碌、贪痴之物，你不准偷吃！”
我还以为他会闻着猪肝说臭呢。
回到铮明堂，众弟子都围在平辰和平染跟前叽叽喳喳。
“师兄，百苦城离京城不到百里，你和师姐会去京城吗？”
“这要看山主和老师的安排了。平染，你家就在京城，想必此次可以回家探望父母。”
平染娇笑：“若是老师允我回家，我定要邀请山主、老师还有师兄一同去做客。”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我一定要去百苦城，让他们大吃一惊！
几日后的晚上，武师傅特地跑到家里告诉我他见到了镖局二当家。
“怎么样？二当家怎么说？”我满怀期待地看着武师傅。
武师傅不紧不慢地喝口茶：“二当家说荣幸之至。”
“真的？！我什么时候能去当镖师？”
我爹一激动将茶水撒了一桌子：“我家丫头能当镖师了？”
武师傅问：“龙冰，你没跟你爹说？”
“啊，我想着事儿定了给我爹一个惊喜。武师傅我什么时候能去镖局？”
“二当家说越快越好，大当家正在准备去百苦城的相关事宜，让你早点去熟悉熟悉。”
“我明天就去！”
爹娘送走了武师傅，我爹进屋却愁眉不展：“丫头你怎么也不早跟我商量商量？你去当镖师，学堂怎么办？凌霄山怎么办？还有武师傅的武堂。”
“我想去百苦城，功法在凌霄山又不拔尖，只有这个方法了。爹，你知道吗？百苦城城主及冠礼，皇帝也会去，我去不就能见到皇帝了？说不定会得到天子赏识，进了皇宫侍奉，那样爹你开不开心？”
“唉，你还小～我原想着你十五十六出去闯，哪想到这么快！罢了，武师傅都出了人情了，小五子也在镖局，你想去就去吧，见见世面也好。”
我娘看着我爹的背影叹气：“别看你爹平时让你学这学那，念叨着让你走出村子，出人头地。但真到了时候，他最不放心你出远门。丫头，你大了有主见了，出门在外要想着家里的爹娘，万不可莽撞不顾性命。”
两个人说得我眼泪汪汪：“知道了娘。”
第二天一早，娘给我收拾了包袱，武师傅和我爹陪着我走到镇上镖局。镖局大门大开，十几个镖师正在院子里练武。
武师傅上前跟守门镖师说明来意，镖师赶紧请我们进门。
“大当家！好久不见！”武师傅来到场院，朝一红脸壮硕中年男子拱手。
只见那男子面如熟枣，刀眉斜插入鬓，他拱手开口，嗓音浑厚：“武师傅！”看到我爹和我：“这便是二弟所说武师傅举荐之人，凌霄山俗家弟子龙冰丫头了吧？”
“正是正是。冰丫头得知镖局正准备出发事宜，便早早前来熟悉。禄子爹，冰丫头，这位是威震镖局的大当家凌云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哦哦，见过大当家，久仰久仰，久仰大名。”
凌云志爽朗一笑：“见过老丈，三位请随我进堂内一叙。”
我冲小五子摆摆手，跟着大当家进了内堂。
武师傅问：“怎不见二当家，镖师似乎也少了些？”
“二弟他接了趟镖，一早出门了。三位请坐。”
我们入座，大当家说道：“二弟临走时让我千万留住龙冰，这凌霄山弟子随我等送镖，可是我们镖局的荣幸！老丈，这是定钱。”
大当家拿出二两银子放在我爹手旁：“二弟说你家丫头只走百苦城一趟镖，从百苦城回来我再给你剩下的一半。”
“这这一趟镖就能挣四两银子？”我爹摸索着银子不敢相信。
大当家说：“这来回一趟百苦城光在路上就两月余，赚的就是个辛苦钱。丫头可愿意跟着凌某风餐露宿？”
“当然！”只要能去百苦城，吃两个月窝窝头我都愿意！
“那老丈，如此就说定了。这是镖师要签的契约，我已在此处加上’百苦城镖达立止’。”
武师傅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大当家有心了，冰丫头摁手印吧。”
我爹小心收好契约和银子，起身告辞：“大当家，我这丫头顽劣，还望大当家多多包涵。”
“老丈放心，从百苦城回来，凌某定能将丫头完好无损的交给老丈！丫头，去送送你爹和武师傅罢。”
走出镖局门口，我爹让我赶紧回去：“在外不是在家里，你要有眼色，多干活少说话。还有，饭得好好吃饱。还有，路上跟在大当家身边，不要乱跑。还有……”
“爹～我都知道。”
“禄子爹，龙冰心里有主意，况且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去百苦城，一路上会照应龙冰的。龙冰丫头，我和你爹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哎！谢谢武师傅。对了爹，你得去凌霄山送信，别说我去百苦城了，就说我去姥娘家住了。”
“我晓得，不能让山主知道你为了挣钱荒废修习。唉！”我爹无奈摇摇头，转身走了。
“武师傅、爹，路上小心！”
我蹦会场院，朝凌云志拱手施礼。凌云志哈哈一笑：“好好，丫头能来真是解了我镖局的燃眉之急了。各位！这是凌霄山俗家弟子龙冰，今日入咱们威震镖局，不日同咱们一起押送百苦城的镖，欢迎！”
“欢迎！欢迎！”众镖师山呼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