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叫弗洛伊德 许言蹊东都教父小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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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小王府巷14-2号。这里以前是暗妓、戏子、手工匠人和百货Boss出租或者被出租的地方。在外人眼里,现在或许成为了另外一种模样,但情况依然好不到哪里去。房子里、墙壁上还是会疯长梦倒塌过的骡子青苔。不管是老去的椅子还是崭新的门联上都充斥着同一种感官世界的荒芜。——鸭嘴形的窗户、小马儿过道以及胖企鹅筒子楼顶上似乎永远挂着颜色暗淡的衣服、被褥和看起来让你落枕到百年失眠的床套。所以搬过来后的短短两天时间内,我就注意到了远处夜色里隐约发亮的说不上是唇红色还是猩红色的‘SPA’招牌。

来者不善呀。

那是家骗我‘募捐’肾脏的黑店吗。我不知道。街对面似乎有个需要做妇科检查的浅绿色花边女孩在坠梦哭泣。所以我见怪不怪地拉上了地球暗夜的廉价窗帘布。

潮打金城。车流声里一人撑伞两人行。我坐在窄灰色客厅的深红色沙发上,泡上了一杯广告宣传语上说不含糖分的黑糖咖啡。大多数时候,我工作繁忙,生活昏昏碌碌,一事无成,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会拿自己做温水淹死耗牛的咖啡实验(可营销公司的运营理念刚好与我截然相反)。老实说,我不相信所谓的商业逻辑(再说了,我是个瘦猴子,还需要减肥吗)。上高中的时候,作为宿舍长的我就曾牺牲掉我们寝室十六个人的伙食费去当时流行的世界杯炒股。所以结果可想而知,后来下个学期剪光头发的我重新换班了一个有亲戚关系的班主任。那是一个炎热的法兰西球队的夏天。

所以我试着用勺子摇匀了两圈上了味道的咖啡。——一个兔儿色的马克杯。

“言蹊。麻烦寄你那幅‘都灵之马’给我两天。有急用。感谢。”我喝着咖啡反复读了十遍又十遍的手机信息,却依旧一头雾水。我有收藏或者画过这副籍籍无名的画作吗。我其实并不算一个失败阴郁的马脸画家,但阿轩对此却充满我从未感同身受的肯定。

阿轩是我的托洛茨基老战友。我们共同毕业于航空飞行学院(开飞机是我们那个年代的男孩必须学会的包括追女孩子在内的必备技能)。当时的艺术圈里流行着文艺复兴短片电影热,我也趁着头脑发热双腿扎了进去(刚出来实习工作的哥哥对我的伟大理想嗤之以鼻。从小到大,他都这样。所以有一次我干脆卷铺盖搬到了月亮屋顶上面居住。但我爷爷不允许我这样。)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和父辈们前途明亮的阿轩竟然称呼我为‘超现实主义枪花艺术家’(我们当时仅仅认识短短的两周时间)。但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吗。我最近总是会偶尔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在失落的卫星碎片之间,我马不停蹄地为自己年少失立的誓言挥霍殆尽。

马正萧萧。我抽身回到了失落与断裂的现实。我左腿上的绷带又隐隐作痛了,这是一种情绪失控的暴烈的痒。或许我真的如同荧荧说得那样忘记了许多重要与否的事情。

“你的左腿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医生检查了伤口后这样问我,“应该不是发生在刚刚的事情吧。”他说。

“昨天吧。”我说,“当时觉得没那么严重。”

“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医生扫了我一眼说。

“不知道。”我说,“我觉得我有点儿忘记了。”

医生停顿地看了我一会后,什么话也没说。事实上,在发生交通事故之后,由于我没有立即打电话联系交警,所以我当时正陷入肇事者反咬一口的旋涡之中(以至于忽略了牛仔裤里碰撞着的罐头伤口)。可能是我很久没有出门了吧。我盯着手机屏幕这样想。然而怀了孕的巨形蜘蛛网络那头的阿轩还是迟迟没有回复我所理解或者疑惑的‘都灵之马’。我是个本能现实主义者,平时除了工作和学习以外,很少全身心投入地在搭错神经的网络上活跃。所以可想而知,当我收到这样的消息时,内心的惊讶程度。

这次是什么撒哈拉季风或者乞力马扎罗的雪呢?我猜不到。一定是我不再荒唐地疯狂了。

事实上,我还不到二十五岁,但在城市制造的敛财时代,我做过许多未来世界的焦虑工作。前两份工作都是些脏活累活,后两份的‘体面底薪’还是不说为好。总而言之,我不喜欢跳槽。所以我选择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我开了一家体面社会里并不算特别体面的‘超光速玫瑰飞行器’工作室。专门贩卖一些我少年时代喜欢的美学杂志、潮流书籍、时代绘画、后设电影、黑胶唱片以及各种当代主义风格的饰品与服装。——他们管这叫弄潮儿。我说翻译翻译这他妈叫去你妈的吧。——众所周知,我钟爱诗人与牛仔的装扮,这是有眼睛的人都应当知道的事情。——我曾经想利用这个怀疑梦想赚够我环游世界所需要的三个亿,但苦于一直找不到慧眼识珠的经纪人。后来我因此放弃了寻找。我看着那堵写满光荣梦寐的墙壁。——白色的飞鸟时钟从我眼前的投影仪电视旁边‘嘎达’地响了一下。

我于是不自觉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汤匙。世界的钟表正朝着我们未知的方向越转越快,科学家们说人类的起源来自于寒冷的黑暗森林。我们当初从黑暗的绝境中蓬勃发展,却怎么也习惯不了人为操作的光明未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一滴不剩地喝光了我年少失落的苦涩迷茫。我猜不透几个月前阿轩跟我说得‘水仙子号’的事情。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我们往往坚持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毫无意义。这句话反过来说其实也一样。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能够真正地理解他人或者自己的人生?

尽管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能够登上月球,冲出火星,到达一个我们从未想象过的平行宇宙……那是一个绚烂的谜。就像偶然在花城车站邂逅的美人一样,我完全不知道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也就是说,真正的现实往往男娼女盗)。我懂了。生活大概是场挑逗性谋杀案。要么所有,要么全无。我默默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停产了的老牌子香烟,谈不上绝望地抽了起来。

迷雾。恍惚大梦。子弹和利剑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同时45转地偏锋出鞘。所有的知更鸟都飞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躺在树底下孤独地看着太阳。远了,更远了。就像落寞舞台上大提琴指挥家悬而未落的背影。——那是我的飞机。我曾经飞上过天空。

那时的我热衷于白马电影院里的所有电影。所以有时你不愿意让她结束。因为你知道那不是一部俗套意义上的好电影。毕竟你越是长大,越是会发现这个世界上的好东西还是太少了。太他妈少了。

“言蹊。醒醒。你怎么又睡到沙发上了。”我睁开眼,一束盛开的百合头发散落在了我脸上。

“天亮了吗。”透过她的发梢,那些粗粒的空气正变得发光发亮,“你又拿我的门紧钥匙了。荧荧。”我说。

“是你自己扔在桌子上的。”荧荧说,“你该去剪头发了。”

“或许吧。”我看了看那张暗色的桌子说,“但我对于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计划。”

“好好想清楚。”荧荧意味深长地说。

“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像你一样的条件。荧荧。”我这样对她说。

“你可以不管这些的。”她说。我沉默了一会。

“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放缓了语气说,“我最近忙着做一些事情。”

“需要多长时间?”她问。

“不清楚。”我喝完杯子里剩余的凉水说,“昨晚阿轩给我发消息了。你知道都灵之马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她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是吗。”我眨着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热带金鱼走马灯,“我好像忘记了。”我说。

“那是五月的一天……”荧荧说,“那天我穿着红色格子裙子……”

“三个月前,阿轩给我讲了他小时候的一条船的故事。他说那是他童年时代的美好记忆。我想我能够理解他。但我小时候没和父亲去过海边。海的那边有什么呢……我昨晚又梦到了从前的一些故事。当然还有飞机。但我感觉像看另一个自己一样。这个世界运转地还是太快了,所以有时我觉得我们这代人没有战争真是充满遗憾。”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然后找我父亲好好谈谈。”荧荧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她好像对着窗户说了什么。所以我猜今天的天气应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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