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低头，一只羽箭插在她的心口，淋漓血肉翻出，遍体生疼。
羽箭之上，是一个“东”字。
沈晤歌猛的起身，却觉浑身无力，头晕目眩，再睁眼，天光大亮，一身冷汗。
耳畔哭声戛然而止。
她转头，却见是明月在床头嘤嘤的哭。
明月以为她又突然去了。
沈晤歌怔怔的抬起手，阳光穿过莹白的指尖，这是一双娇嫩没有任何老茧的手。
十五年前都寻不到的仇人，十五年，真的还有迹可循吗？
她家祖辈皆为东池国呕心沥血，冲锋陷阵，是谁，蓄意谋害她，又蓄意栽赃给她的家国！
眼底染上血色，她一拳砸在墙上，竟仿佛打在棉花上，毫无力气！
她的武功……没了？
沈晤歌愕然抬手，试图再尝试一次，屋外却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群衣着鲜亮的人破门而入！
“糟了，不会是昨夜二小姐一夜未归，二夫人她……”
明月话来不及说完，外头的人已经进了西院大门，踹开了她们二人所在的木屋。
“沈晤歌！真的是你！你没死！”
晨曦的光亮破入被踹开的房门，站在门口的妇人衣着贵气，门一开便快步走进屋中，直逼沈晤歌。
“啪！”巴掌声清脆的在屋中响起，沈晤歌只觉得脸疼的发麻，脑袋震得嗡嗡作响。
“好一个没娘养的，连二房的人也敢教训！”
沈二夫人面色阴沉，气的面色通红，好像站在面前的不是她的亲侄女，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沈晤歌捂着脸抬头，正对上沈二夫人的怒容，周围围上来的下人隔开了欲上前的明月，看着她的神色有诧异、有冷嘲，还有些许害怕。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反应为何会如此迟钝，又一道阴影向她逼来。
这一巴掌，沈二夫人落了空。
不仅落了空，还用力过猛，一巴掌拍在了床头柱子上，掌心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
沈晤歌偏头，这才彻底看清眼前的妇人。
心猛的一跳。
眼前人一身暗绿色缎面长裙，妆容精致，细细的柳叶眉，一张轮廓鲜明的面容上杏眼含怒，本该是飒爽的模样，此时却显得尖酸又刻薄。
妇人的面容逐渐与十五年前之人重合，恍惚间，沈晤歌以为她又回到了那年寒冬的战场，大雪纷飞，朔风不息。
王欣茹！
“怎么，哑巴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嫡长女吗？如此糟践与傅相爷的婚事，早已是沈家之耻！”二夫人掌心剧痛，却下意识不敢看眼前少女肃冷的双眸。
昨夜有人说沈晤歌诈尸了她还不信，结果早上一睁眼，她的陪嫁李嬷嬷已经落了残疾！
“你敢断我的人手指，以为我动不了你？来人，把这贱人的蹄子剁了喂狗！不，要连皮断骨！”尸体可不能让人看出残缺。
“夫人，她用左手害得老奴！”
李嬷嬷从后面窜上来，伸着那包的粽子似的手指着沈晤歌。
看着沈二夫人恶毒的嘴脸，沈晤歌才突然明白什么叫人心叵测。
“王欣茹，你当年并不如此。”
“当年？你以为现在的你能活到老爷回来吗？”沈二夫人以为沈晤歌说她以前待人贤良淑德，开口讥讽道。
一个本就死掉的人，又死了一次，谁会知道呢？她也没必要装了。
沈晤歌一死，谁会知道发生过什么？
沈晤歌却笑了：“我可能是活不到见到祖父的时候，可我说的话这些下人却能听到，听闻二伯母嫁入沈府前颇有风采，不知他们是否好奇，又是否能够守口如瓶？”
她的副将有三子，老二当年成婚时，还带着新妇来见她。
眼前张扬跋扈的妇人，在当年可是乖巧懂礼。
当然，乖巧懂礼是装的，当年重用这位副将的时候她连带着其家事也关照几分，其子说亲前，她查了那姑娘的家底。
王欣茹，好一段风流往事，却演足了痴情模样，求着她莫要说出去。
沈二夫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脸色瞬间煞白。
她不敢确定沈晤歌说的是哪件事，心开始狂跳起来。
“二伯母，你说是我的嘴说的快，还是你的人动作快？”
沈晤歌摩挲着疼的发烫的面颊，看着沈二夫人的眼神凉的彻骨。
沈二夫人被这道眼神刺了一激灵，忙道：“魑魅魍魉，蛊惑人心！”
她才不信十多年前的事这个小丫头片子会知道，更何况那些人已经死了！
“愣着干嘛，动手啊！”沈二夫人斥道。
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将铁链缠上了少女细弱的手腕。
沈晤歌的手臂被摁在了平时用来杖刑的长凳上，面色却淡定如常，甚至有几分戏谑：“二夫人莫非真有风流往事？您莫急呀，我开玩笑的。”
话落，不等沈二夫人发怒，屋外突有一侍卫匆匆跑来，“二夫人，不好了，二小姐被衙门抓走了！”
沈晤歌抬眉，眼角勾起一抹温软的笑。
看来深夜回京的沈二小姐，被城门侯带进了府衙呢。
沈二夫人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侍卫：“怎么可能，雪儿一向聪慧懂事！是谁来报的？”
侍卫：“千真万确，文书上有主官的盖章。”
侍卫话落，沈二夫人只觉眼前发黑，再也顾不上教训沈晤歌，一边询问，一边带着人匆匆出了西苑。
那断了指的李嬷嬷站在原地，眼看着自个儿主子带着人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了，不解气的欲要踹向半靠在长凳上的少女，却是踹了个空，差点摔了跤。
明月着急上前，去解缠在沈晤歌手腕上的铁链。
沈晤歌一动不动，既没有说疼，也没有如往常一般遇到点困难就说害怕。
明月小心的解开铁链的一端，触及少女被匝的通红的手腕，忍不住抬起头，对上沈晤歌无奈的目光：“你这样解，不行。”
明月不解，还未说什么，边上就响起李嬷嬷尖酸刻薄的声音：“贱蹄子还算有点眼力见，这铁链子可不是一个小姑娘解得开拿得动的，就连府上的下人，也至少要两人才拿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