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月行只觉在黑暗中,一路向下滑去。
磕磕碰碰,也不知滑了多久,终于滑落出去,跌在地面。
她摔的是全身酸痛。
他先起身,将她扶坐起来,不解的问:
“刚才碰到机关了?”
“大约是。”
她想起祭台上的机关,心道:
这海神山真古怪,哪儿哪儿都有机关。
“唉。”他轻叹一声,“这可怎么是好?”
“你既然有这么高的修行,为什么先前骗我?”她问。
“我有骗你吗?”他一脸无辜。
“我先前猜你是个高手,让你弄死那几个小兵,你却摇头,还不是骗我?”
“我摇头是因为——不能伤害无辜性命呀。”他解释,“他们只是要来抓我回去,又不会伤我,为什么要弄死他们呢?”
“……”
原来是个大圣父。
早知如此,她当时就想别的招套他了。
罢了,管他圣不圣父,至少他不是个无用的废柴,还是个很有用的高手。
深海修行,以元为计。
初入门的为一元,以此类推,元数越多说明修为越高。
最顶级的是十元之境,但听说目前无人达到,放眼整个海底,能达九元的都是寥寥。
而看刚才他只轻轻一挥就能击退神兽海狰,至少得是八元之境。
可以算作顶级高手。
她得抱好这位顶级高手的大腿。
内心对他再没有丁点嫌弃,还换了和颜悦色的面容:
“你说得对。可你要知道,他们不会害你,却不见得不会伤别人,所以该动手时还是要动手,不能心软。”
旁边的“小鹌鹑”闻言,开始自行发挥想象:
“是不是他们发现了你,逼问你我的下落,你宁死不说,才动起了手,引来了神兽?”
“嗯!”她重重点头。
“很抱歉,还是连累到了你。”他深感歉疚,“还好我远远看见了血雾,心觉不妙,及时赶了回去,总算没让你丢掉性命。”
“没关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向四周张望:
“我瞧这地下洞穴应是相通的,我们顺着它走,很有可能找到新的出口,还能避过那些追捕的人。”
“那太好了!”
他神情一喜,扶着她站了起来。
两人在昏暗的洞穴中,借着洞顶那束微弱的海光,摸索着前行。
洞穴静谧幽深,除了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许是元神被困得久了,月行最不喜这般安静的状态,又觉无聊起来,一边走,一边和他搭起话。
“小鹌——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约莫是“患难与共”过,他将她当做了朋友,对她已不似先前那般戒备,很配合地答话:
“幽明。”
“你为什么在水中也是人身呢?”
“因为我的娘亲是人。”
“哦?她怎么会在深海生活?”
“听娘亲说,她十八岁那年,和家人一起乘船远行,半途遇上了海啸,她沉入海底的时候,恰逢我爹路过。我爹对她一见钟情,就把她救了回去,还给她渡了水族的灵力,醒来后她要回家,我爹不许,就把她关了起来,硬留她在身边生活。”
“还生了你?”
“嗯。但她不喜欢深海,她说这里男人多兽性,女人多奴性,唯独缺少人性。她也不准我跟水族的人多接触,除了必要的修炼外,只让我看人间的书籍,教我人间的道理。”
“难怪你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月行恍然,忽地眼神一亮,猜测道:
“你要去的地方,不会是陆地吧?”
他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一丝哀伤:
“前段时间娘亲去世了,毕竟她是人类,不管爹渡给她多少灵力,她也寿命有限。临终前,她告诉我:一定要逃离这里,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人间才是我的故乡。”
月行简直开心到炸。
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刚口渴就有人递杯水,不要太贴心!
若能跟这样的高手同行,还用怕沿路的重重危险?
她更坚定了抱他大腿的决心。
正想着如何和他套近乎,他又问她:
“你呢,叫什么名字?”
“月行。”
不待他问第二个问题,她已先交待起来:
“我是北冥长公主,从小就被父王讨厌,扔到海神山自生自灭,受尽欺负不说,他们还要拿我血祭,我这才逃了出来。”
“他们……好狠的心呐。”
他为她愤愤不平,目中流露出心疼之色,又问:
“你人这么好,为什么你的父王会讨厌你?”
“因为——”
月行说到一半,故意向他凑近了些,一脸郑重:
“这个秘密,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的。”
他立即也变得郑重起来,非常认真的保证:
“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月行又向他凑近了些,低声道:
“因为——他怀疑我不是亲生的。”
“哈?”他惊讶,“他、他为何怀疑?”
“我在水里也是人形呀。”
月行讲述起来:
“听说我母亲有一年来海神山祈愿时,途中救了一个男人,后来她生下了我,却被人指控为野种,是和那个男人苟合生出的,她选择自杀以证清白。但依然没有人信她的,那个被救的男人,被父王处死,我也继续被骂野种,遗弃在了海神山。”
如果原主生母在天有灵,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后悔自杀呢?
“所以我才要逃出来,到陆地去。”
她抛出这句话,悄悄瞟向他,观察起他的反应。
谁料幽明听了,忽然停住脚步,侧身问道:
“那个被救的男人——是不是叫沈玉言?”
“你怎么知道?”月行惊奇。
“他是我舅舅,我母亲叫沈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