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尼看了一眼坐在桌前拿着一支毛笔写着儒家圣贤语录的白长生，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不是一直觉得儒家学问学够了，不愿意在提起一字半句吗？”
“现在写这些圣贤道理是为了故意给我看的？还是为了让你自己内心觉得自己无愧了？”
白长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写完了那“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
看着那出自于儒家亚圣之口的圣贤道理被白长生工工整整的写了出来，孔尼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这句话其实是在讲给自己听，也是此时白长生想告诉他的话。
沉默良久，白长生才缓缓开口，“先生，多年不见，您，又苍老了许多。”
孔尼没有搭话，看着眼前的白长生，仿佛回到了以前，见到了那个总爱在课堂上趴着睡觉，还总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问这问那的学生。
“先生，先生，为什么我们要讲究温良恭俭让呢？”
“先生，先生，为什么儒家的圣人们，总爱与人讲道理呢？”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从孔尼心湖之间响起，传到脑海之中，久久回荡。
若不是曾经自己那个不成才的学生提出了一套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恰好与那时的儒家思想背道而驰，所以便产生了争执。
最后那学生一气之下，离开了自己的先生，想要将他自己的那些道理，在整座儒家天下传扬。
可惜，最后好像也并没有成功。
而眼前坐着的白长生，正是那名学生。
准确的说，是那名学生的身外身罢了。
其实现在想一想，当下的世道，当真推崇自己弟子的那套道理，也未尝不可。
世间不平之事何其之多，就算是有着儒家圣人，七十二书院的存在，那些不平之事，每天依旧在发生。
按照白长生曾经提出的那道理，所有的事情，对错，都应该追本溯源，有一个起因，或是造成事情的人。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那做错的人才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而不是拥有亲疏贵贱之情，可以网开一面，这是不对的。
所谓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亲疏之情而得到任何的偏袒，或是逃过惩罚。
他的道理便是，不能让做错事的人有机会一错再错下去。
“白濉，不，现在应该叫你白长生才对。”
“作为你曾经的先生，我要好心提醒你一句，虽然你是阳神身外身来到了这处儒家洞天，可你也别忘了，这里还有你先生我的规矩在。”
“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合进来。”
孔尼的语气明显有些严厉，好像曾经的先生在训斥着学生。
坐在椅子上的白长生看着那张春风和煦的脸庞，看着那双鬓的华发，心中莫名有些伤感。
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自从得知了此处儒家洞天的浩劫之后，那位远在大秦国的白濉就立刻将自己让自己的阳神身外身赶到了这里。
为的就是看看能否阻止，或者帮助自己的先生。
不管再怎么说，他毕竟是自己先生。
曾经是先生心疼学生，如今是学生心疼先生。
他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先生就这么身死道消，还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
他，做不到。
虽然他知道，先生这么做，是对的事，更是为了他曾经提出的那个道理，去亲身实践。
但是，道理是他提出的，为何要自己的先生去承担这些，这，不对。
“我现在还愿意叫你一声先生呢，是因为我敬重你，尊敬你。”
“可是你这老头子，可不要倚老卖老，我爱做什么，想做什么，你管不着。”
白长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在告诉孔尼，我就是来搞破坏的，你能拿我怎么办。
可是孔尼心中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心中的想法呢。
白濉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了。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心里想着，都不一样。
俗称，嘴硬，打死都不愿意承认。
其实孔尼又何尝不为自己这位弟子开心呢？
他集诸子百家之长，涉猎广泛，是最有可能成为自己传承人的那一个，也是最有可能成为有史以来，儒家圣人里，学习过最多道理的那一个。
诸子百家的学问，道理，白濉几乎都有涉猎，最重要的是，他学什么都很快。
只可惜是生不逢时，被那时的儒家规矩排斥罢了。
可如今儒家的规矩越来越完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去学习，研究儒家的学问和道理了。
这也是儒家圣人们想要看到的。
看着眼前的白长生，孔尼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儒家圣人里，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只可惜，唉……
想到这些，孔尼笑了。
其实是不是圣人，做不做圣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句话出自于道家，那些自诩为圣人的人，其实又怎会是真正的圣人。
儒家圣人后来将这慢慢转变，在这礼乐崩坏的世道之中，善待百姓，善待一切放在最前。
儒家之所以喜欢讲道理原因很简单，他们不会像大多数人一样，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选择仇视，大打出手。
他们选择讲道理，分对错，论先后。
若是自己错了，那应当致歉，若是没错，那应当与人将道理说通，讲明。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儒家一直以来讲究以仁爱为己。
道理并不是用来约束别人的，而是用来克己的。
“老头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听到白长生的话，孔尼笑了，“哦？什么问题？不会又是什么儒家为了处处讲道理，事事讲道理，讲了一辈子道理，为了不能不讲道理一次，这样的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
听到孔尼的话，白衣男子摇了摇头，正视着眼前的青衫老人。
那眼神，是学生看着先生，想要向先生请教问题的眼神。
“为何要为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人，选择走这条路？”
这个问题，是白濉想要问的，也是白长生想要问题。
虽然他们皆是同一人，但都想知道，得到孔尼的一个答案。
这或许也能证明他自己心中的那个道理。
孔尼用手轻轻拂过胡须，坐在椅子上，看着白长生，久久无言，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或许是为了心中那一抹善，别人称自己是圣人，可是作为圣人，不应当为了天下，不应当为了百姓吗？
何况，他们所在的是这座儒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