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尘手里提着白米走到了桐叶巷巷口时,看见一男一女正站在巷子口,好似等待着什么。
男子一身白袍,腰间悬挂白玉,背负剑鞘,却没有长剑在内。
而女子则是一身白衣胜雪,那宛如天人眷顾般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冰冷。
秦尘认识那男子,正是前些年被那叫做什么天剑宗的一个宗门带出去的人,是小镇上孙家人,好像叫做孙乾。
那日秦尘的映像尤为深刻,同样是一个大雪的天气,也如同今天一般,来了很多的外乡人。
说是来小镇上寻找机缘,像秦尘这般从未离开过小镇的少年当然不知道那所谓的机缘是何物。
但是那日来到小镇的外乡人几乎是把小镇上所有的百姓家里都问过了一遍。
那一次秦尘还听说有一个什么宗门在这里得到了一把什么了不得的剑,后来还带走了小镇上的谁谁谁。
这个孙乾也就是那年被那天剑宗的长老带走的,说是要收为关门弟子。
怎么今儿又回来了?
莫非是学道有成,衣锦还乡?
“哎,秦尘。”
孙乾看到秦尘远远的提着白米走来,连忙朝着他招了招手。
一旁的女子顺着孙乾的目光看去,一个草鞋少年,手里提着白米,皮肤黝黑,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孙乾?你不是被那山上的老神仙带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秦尘和孙乾虽然算不上特别熟悉,但是别人和自己打招呼,自己也不好直接就走掉。
“我这次回来呀,是替咱们山上寻找机缘来了。”
“先不说这些,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孙乾便转头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
“这位是瑶池仙宫的仙子,姜秋桐,姜仙子。”
“这次我专门带她过来找你的。”
秦尘看了一眼姜秋桐,两人对视了一眼,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姜秋桐看向秦尘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有一种居高临下,山上人看山下的感觉。
虽然秦尘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那种需要别人高看一眼的人。
但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就给自己一种不屑的感觉。
不管对方找自己做什么,现在秦尘心里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排斥感。
“姜仙子,你好。”
虽然心里有些排斥,但秦尘还是礼貌的笑了笑。
可对方却没给秦尘一点好脸色看,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命令的味道。
“听说你们桐叶巷有一户姓陈的人家,他们住那一家,带我过去,好处一定不会少了你的。”
听到这话,秦尘皱了皱眉。
桐叶巷里姓陈的他当然知道,除了陈扬,还能有谁?
看着姜秋桐的眼神,秦尘下意识的避开了。
“姓陈的人家?不清楚。”
秦尘摇了摇头,一旁的孙乾脸上的笑容也是戛然而止。
这慌撒的怕是有点过了。
秦尘在桐叶巷里住了这么多年,说不清楚,骗鬼呢?
当然,姜秋桐也知道秦尘的小心思,嘴角微微挑起,一旁的孙乾看的倒是如痴如醉。
可是落在秦尘的眼里,却变了味。
“我说秦尘,你这撒谎也得有个分寸吧。”
“你常年住在这桐叶巷里会不清楚有没有姓陈的人家?”
听到孙乾的话,秦尘只是尴尬一笑。
“因为我平时都比较忙,要去山上采药,还要去驿站送信,所以对于桐叶巷里住着些什么人真的不是很清楚。”
“再者说,你觉得谁会跟我一个穷小子有交集,都恨不得躲远点呢。”
在秦尘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姜秋桐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眼神。
那双眼犹如湖水一般清澈,看上去不像是说谎。
孙乾知道秦尘这小子的脾气,而且看他这个样子,应该也不像是在撒谎,也只好作罢。
不过在秦尘走进桐叶巷之前,姜秋桐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了句草鞋少年根本听不懂的话。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
这话其实孙乾刚听到时也不明白,其实他也没怎么上过学堂,只不过想来从姜秋桐的嘴里说出来,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话。
至于秦尘,听不懂,也就没去管那么多,提着白米,走进了桐叶巷。
看着草鞋少年没入桐叶巷的背影,姜秋桐笑意更浓。
因为她刚刚在秦尘肩头拍打的两下,已经断掉了他的长生路。
而且以秦尘这般的体格,最多两年,就会撑不住痛苦而死去。
姜秋桐在出手的那两下其实也并非什么神通,只不过是练气士普通的断经碎骨而已。
以后只要是每逢下雨,下雪,秦尘就会全身疼痛难忍,若是撑过去了,也只是在白白消耗自己的寿命罢了。
少年提着白米,打开了自家的柴门,看着破败的院落,地上有几枚散落在地的铜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肯定是陈扬从墙外丢进来的。
但是秦尘不知道的是,这几枚铜钱是陈扬偷偷从自己娘亲哪里偷来的。
秦尘给了陈扬的五枚铜钱被杨花收了之后,他就趁着娘亲上街的时候,偷偷拿了出来,扔进了院子里。
对于这一切,陈扬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到时候娘亲如果问起来,他就会说自己馋了,用钱去买糖葫芦吃了。
有时候陈扬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太聪明了。
秦尘捡起了地上的铜钱,看了一眼隔壁的院子,陈扬家的门是关着的,想必应该是出去了。
少年也没多想,将铜钱收进了口袋,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破败感其实和院子里没多大的差别。
一张木板床榻,一张缺了角的小木桌,或许是因为家里只有秦尘一个人的原因,就连板凳,也都只有一条,仅仅只够一个人落座而已。
将白米倒进了空荡荡的米缸,秦尘便开始忙活着生火做饭。
因为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秦尘,做饭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难。
虽然味道算不上色香味俱全,但起码能够让自己填饱肚子。
深冬的白昼时间特别短,等到秦尘吃过饭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去。
小镇里的夜晚十分宁静,草鞋少年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双手抱膝看着天空怔怔出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少年习惯了每天夜晚坐在自家门槛上看天空之中的星星。
由于是冬日里,想要见到满天繁星的场景已是不易,不过他依旧会像往常一样,看着天空里,找到那颗最亮的星,说上几句话。
“爹,娘,你们在天上过的还好吗?”
“今天去给学堂的夫子送信,听着学堂里的孩子读书声,我也记下了好几句,念给你们听。”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少年看着天空出神,嘴里喃喃自语,眼角不知何时划出了一条泪痕。
“爹,娘,尘儿,想你们。”
或许是天冷的关系,少年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有些吃痛。
艰难的扶着木门,可始终觉得手脚无力,那种痛好似连着内心,让他忍不住向后倒入,躺在了自家破败的院落之中。
秦尘看着天空,手脚依旧没有力气,浑身疼痛感却并没有衰减半分。
不知怎的,少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这样结束了吗?
自己可以去见爹娘了吗?
少年心中所想,或许这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有的结局吧。
不知是少年困了,还是疼痛难忍晕厥了过去,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角依旧挂着那一抹笑容。
在少年闭上双眼后,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青衫老者出现在破败的院落之中,无奈摇了摇头。
只见他青衫衣袖轻轻挥动,少年便躺在了屋子里的床榻之上。
做完这一切,青衫老者拂袖而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等到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已是正午时分,看着自己躺在床榻之上,少年有些惊讶。
昨夜自己明明记得因为吃痛无力,倒在了院子里,现在怎么会躺在自己的床上?
难不成是做梦?
可是那种感觉太过于真实,少年觉得并不像是做梦。
而且自己的双脚现在依旧没有力气,仍有几分疼痛感。
“秦尘,你在家吗?”
秦尘听到院子外陈扬的声音,连忙穿上了那双有些破烂的草鞋,去给他开了门。
“你小子,难得啊,怎么,今天不用去打杂工啦。”
陈扬见到睡眼惺忪的秦尘有些惊讶。
换做是平常,少年早已经去驿站那边送信,去山上采药做杂工了。
可是今天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刚刚才睡醒的样子。
“现在几时了?”
秦尘有些懵,往日里都是听见桐叶巷里谁家的鸡叫了就起来的他,今天破天荒的好像没有听到鸡叫声。
“几时,这都正午了,你现在去呀,估计是没戏了。”
听到陈扬的话,秦尘瞪大了眼睛。
“正午?完了完了,药铺的刘爷爷一定骂死我了。”
看到急匆匆背上背篓就准备出门的秦尘,陈扬一把拉住了他。
“哎呀,你现在去药铺已经来不及了不是,干脆就别去啦。”
“我给你找了个好活儿,去不去?”
陈扬一脸得意的看着秦尘。
少年皱了皱眉,好活?
“什么?”
秦尘心里清楚,陈扬不是害自己,他说是好,那应该没错。
唯一的问题是,适不适合自己去做。
还要看别人需不需要自己。
“咱们小镇上不是来了很多外乡人吗?”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去小镇牌坊那边等着,给他们带路。”
“我早上在牌坊那边看到有个老头,给了柳叶巷李家那小孩儿一袋子钱,让他给带路。”
听到陈扬的话,秦尘觉得不可思议。
带个路就能赚一袋子钱?
不过很快秦尘就想到了昨天的孙乾还有那个姜秋桐。
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还是算了吧,这钱咱们应该挣不了。”
“为什么啊?”
“咱们给他们带路就可以挣一袋子钱。”
“那可是你采多久药,送多久的信才能赚到的呀。”
虽然陈扬说的也没错,但在秦尘心里总觉得有个坎跨不过去。
虽然那些外乡人来小镇里也没做什么坏事,可是他们看小镇里的人那种眼神,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而且就昨天孙乾的那个样子,更让秦尘不愿意去做这带路的事情。
原本在小镇里生活的人被那些所谓的仙家带出去之后,回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算了吧,陈扬,我劝你也不要去给人带路,总感觉这样子不好。”
“不管怎么说,我也得去药铺那边和刘爷爷说一声,今天起晚了,没人采药,他肯定急死了。”
“大不了就挨一顿骂,没什么的。”
还没等陈扬开口,秦尘就已经跑远了。
“对了,陈扬,昨天在小巷口有人让我带路找你,可是我给拒绝了。”
“是前些年被带出小镇的那个孙乾,你要多注意一下。”
听到秦尘的话,陈扬皱了皱眉。
孙乾,找自己干什么?
在陈扬的印象里,自己跟这家伙也没什么瓜葛,而且也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