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尘,年轻道人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惊讶。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秦尘一定会来的。
之前在小镇牌坊下叫住他的时候,年轻道人就用了道门神通,窥探了秦尘的心境。
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心境。
心境这种东西,很难说的清楚,就比如有的人,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但是拥有的心境,却是穷凶极恶的。
世间人千千万,每个人的心境自然也就不同。
年轻道人曾见过穷苦人家拥有淳朴的心境,也见过一些拥有权势富贵的人那种蔑视一切的心境。
见惯了那佛家弟子内心空无一物,万事皆无的心境。
更是见惯了道家弟子那满是大道自然的心境。
可是像秦尘这般出现了多重心境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就连他,也不知道秦尘内心里究竟下一刻会以什么样一种方式做出决定。
但是他唯一能够知道的是,秦尘答应的,他就一定会来。
“哎呀,小兄弟,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呀。”
“来来来,坐坐坐。”
见到秦尘,年轻道人一脸笑意,示意他坐在摊子面前。
“那个,道长,坐我就不坐了,我来是想问,道长你会画符吗?”
“就是那种,能够保人平安的平安符。”
秦尘虽然没有算过命,但是总归觉得,这算命画符什么的,道长应该都会的吧。
而且自己只是求平安而已,应该可以的吧。
“平安符是吗,会,当然会,你等一下。”
说着,年轻道人拿出一只毛笔,放在舌头上沾了沾口水,随手又拿出一张黄纸,笔落而下。
秦尘虽然看不懂年轻道人写的是什么,但是他的每一次落笔和收尾都带着几分神韵。
这让一旁看着的秦尘有些愣神。
或许此时的他在羡慕,在期待。
如果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年轻道人这般落笔带着神韵那该多好。
其实秦尘内心又何尝不希望能够像小镇里的其他孩子一样,去学堂读书,识字呢。
在他五岁时,母亲因为重病,为了看病,秦尘把家里能够换钱的东西,也都用来换钱给母亲买药了。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够治好母亲的病,家里什么也不剩了。
秦尘也只好帮小镇上的店铺打一些杂工,赚钱了,就可以填饱肚子。
没钱也就只好饿着。
所以他根本没钱去学堂。
但是每次他去给学堂的夫子送信,都能够在门口多多少少听到一些。
虽然那些道理和字他都不懂,但能够像这样,秦尘也很开心了。
“好啦,小兄弟,你看看,这平安符,贫道可是专门给你写了一张特别的。”
年轻道人的声音打断了秦尘的思绪,将画好的平安符递给了他。
上面写着“无病亦无灾,万般皆平安。李隐敕令!”
所谓平安符,样式多种多样,而这张平安符是年轻道人特别写给秦尘的。
那前面十字自是求一平安。
至于那后四字,则是年轻道人的名字,敕令二字有号令的意思。
道门中人写的这张符箓,也就意味着神鬼莫近。
秦尘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很开心的收了起来。
“那个,道长,能不能请您再给我画一张。”
“哎哎哎,小兄弟,你这可有所不知了。”
“这平安符啊,一次求多了,也没用,我给你的这一张,就已经足够保你平安啦。”
“若是遇上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也可以保你一命,我才收你三文钱,你了赚大了你知不知道。”
听到年轻道人李隐的话,秦尘挠了挠头,没好再说什么,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三枚铜钱递给了他。
“那就多谢道长了。”
秦尘拿着平安符便朝着自己所住的桐叶巷而去。
小镇里一共有十三条巷子,桐叶巷不同于别的十二条巷子。
其余十二条巷子皆是被那里居住着的有钱人铺上了青石板,就连小巷两边的院墙也是大理石砌成的,看上去还有几分华丽。
而桐叶巷里一共只有五家人居住,也都是像秦尘这般的苦命人,所以也就没人愿意去帮助桐叶巷铺上那青石板。
不过对于秦尘来说这些也都无所谓,这条巷子自己早已经走习惯了。
泥坑,鸡屎,偶尔还会踩到烂泥,这也都习以为常了。
桐叶巷里的五家人包括秦尘自己在内,他都非常的熟悉。
一走进巷子第一家人姓赵,是父子二人,男的叫赵大宽,儿子叫赵越。
男人常年以上山砍柴为生,也能够养活二人。
赵越和秦尘的关系还算不错,路过赵家的院子门口时,秦尘礼貌的和赵大宽打了个招呼。
看着那大冬天还穿着草鞋,双脚冻的通红的少年,赵大宽一个大男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桐叶巷里居住的人都知道秦尘家里的情况,这孩子从小也就非常的懂事。
自从重病的母亲与世长辞之后,为了生活自己也经常帮邻里干活,这样一来,也能够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
赵大宽还记得秦尘七岁那年来家里找儿子赵越玩,就留他吃了一顿饭。
结果这孩子第二天就背了一个背篓,说是要跟着自己上山去捡柴火。
说是不能白吃一顿饭。
最终赵大宽拗不过秦尘,还是带着他上了山。
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背了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背篓,满满一背篓的柴火。
就这样走在山间,有时候赵大宽走着还不忘问秦尘一句,累不累。
结果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赵大叔累了的话,那就休息一下吧。”
跟赵大宽打过招呼后,秦尘径直的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大约走了百步远,一座看上去十分破败的院子印入眼帘。
院子的门是用那干柴木棍紧紧扎成的,院墙是黄土,只有半个人那么高。
兴许是觉得家里穷,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秦尘也就没管。
看了一眼自家院子,秦尘并没有打开柴门走进去,而是朝着旁边一座院子走去。
这家的院子与秦尘家比起来就要好很多。
至少院墙比人高,门也是木门。
秦尘轻轻的敲了敲门。
“陈扬,你在家吗?”
屋里的人似乎听到了秦尘的声音,连忙跑到院子里打开了木门。
一个看上去和秦尘一般大的少年出现,脸上带着笑意。
“秦尘,你来啦,快快快,我娘亲正在做饭呢。”
这个叫做陈扬的少年便是秦尘从小玩儿到大的好兄弟,好哥们。
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两个人几乎都是在一起的。
“呐,这个给你。”
秦尘从胸前掏出了之前李隐画的那张平安符,递给了陈扬。
“这是什么?”
陈扬拿起平安符,仔细的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出个什么究竟。
“今天小镇上来了位道长,非得拉着要给我算命,我就让他给我画了这个平安符。”
陈扬听到秦尘的话皱了皱眉头,本想将平安符还给他的。
“你可不许还给我,这是专门给你求的,我自己也有。”
听到这句话,陈扬也没多想什么,便安心的收下了。
其实秦尘并不想撒谎,只是因为之前他向李隐求平安符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不能画第二张。
所以秦尘思来想去,自己一个人,也遇不上什么天灾人祸的。
就算有,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也都无所谓了。
但是陈扬不一样,他还有娘亲,他也还有人牵挂,所以便将这平安符送给了他。
而且这原本也就是为陈扬求的。
“干嘛呀,别傻站着啦,快进来吃饭啦。”
陈扬拽了一把秦尘,可是这家伙跟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陈扬,今天就不在你家吃饭了,我去山上采药賺了钱,家里可以买米了。”
说着,还将自己采药賺来的十文钱,分了五枚铜板给陈扬。
还没等陈扬反应过来,秦尘已经跑远了。
“陈扬,那五文钱就当做是昨天的饭钱啦,我知道有点少,但是我一定会尽快给你的。”
听到秦尘的话,陈扬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好的好兄弟,吃顿饭那还有给钱的道理,真是的。
但是看到秦尘都跑出去那么远了,他也不好去追,只好收起了铜板,等一会儿去找他的时候,再还给他吧。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娘亲杨花站在身后,一把拿过了他手里的铜钱。
“别人都说了是饭钱,怎么,你还想着还给他。”
没等陈扬反应过来,杨花就拿着五文钱进了屋子,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和桐叶巷隔着一条巷子的柳叶巷。
李家,是柳叶巷里的大户人家,光是这院子,就已经占据了将近半个柳叶巷。
院子的石桌前,坐着一老一少两人。
正是之前秦尘在小镇牌坊下看到的第四队进入小镇的人。
那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仍旧摇晃着手中的纸扇,而坐在一旁的山羊胡老者眯着眼,脸上带着笑意。
“山老,你说的此地,当真能够得到机缘?”
听到少年的话,老者用手捋了捋山羊胡,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太…少爷,此地乃是儒家圣人开辟出来的一处洞天,名为,剑冢!”
“近百年来,一直不断有人进入这处洞天之内,获取机缘。”
“无论是那名誉响彻整座儒家天下的名剑宗,还是那震慑一方的正统道门宗,也都有来此获取过机缘。”
“而如今这座洞天,似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可能,这次便是最后一次获得机缘的机会,所以少爷,这次老身带你来此,是希望你在此地过的属于你的那份机缘,从此踏上修道一途。”
老者的话少年这一路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听了。
就算如今身在这小镇里,他也并没有感觉的任何的不同。
“这么说,今天在我们之前进入这小镇的那些人,也都是冲着这儒家传承的机缘而来的?”
“哈哈哈……什么儒家传承的机缘,那种东西,谁又知道真假呢。”
“不过那些人来此求一样机缘,恐怕倒是真的。”
“少爷,你放心,这洞天内的机缘若是出现,老身就算是拼了老命不要,也要为少爷你求的一份。”
老者名为青山,是大隋国皇宫里的一名老太监,从小便修炼武道,在武道一途之上,也算是一代宗师。
武道分九境,炼体,散气,筑根,水银,凝血,宗师,金身,真武,武巅。
而青山,便是那武道第七境金身境大宗师。
而那少年便是大隋国太子,杨延。
“看样子,此方洞天将你的实力压制在了武道第二境。”
杨延挥动着手中的纸扇,看了一眼面色并不算太好的青山。
“少爷放心,此方天地的规矩是那位圣人立下的,无论是武者还是练气士,都会被压制。”
“武者被压制到了第二境,想必那些练气士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延并没有接话,只是合起了纸扇,看了一眼院子外面。
他不是武者,更不是练气士,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实力被压制的感觉。
而此时,在小镇的米铺前,秦尘拿着五文钱,买了米,正朝着桐叶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