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句话，苏醒颜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激了，猛地把沈眠也扔到了一边，疯狂地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崩溃大喊：“你闭嘴！你骗我！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她起身想要重重地扇了沈醉一下，没想到突然被打断。
“苏醒颜，你又发什么疯！”刚用钥匙拧开门的沈城愤怒地看着被扔到一边的两个孩子，猛地大吼。
小沈醉和沈眠的瞳孔瞬间放大，透露出深不见底的恐惧。
……
过往的片段如浮光掠影，快速地在脑海内游走了一遍，像是一场梦魇。
他努力地想要不困于过去，可别人不会忘记，这让他时常感觉到无力。
白枝正拿着红笔在活页纸上写下沈醉错的每一道题的具体思路，四中考试文理科试卷有很多题是一样的。有一两道题她当时没有做出来，但是后来在老师订正试卷的时候听明白了，也一并订正了上去。
快要下课了，所以她写得很快。
忽的却突然听见睡在旁边的少年发出轻微的声响，脊背不自觉地颤抖着，白净后颈上已经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细汗。
“做噩梦了么？”白枝疑惑地起身，坐到了沈醉的旁边，手指摸了摸他的额头，惊觉冰凉得不成样子，“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沈醉已经醒了，原本就冷白的皮肤此时更为苍白，嘴唇淡得没有一点血色，纤长的睫毛宛如一片黑羽，慢慢地垂了下来，声音很轻：“我渴了。”
白枝被他这副虚弱的模样吓了一跳，闻言急忙拿着自己的水杯去教室后的自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递给他，手指把垂在耳边的碎发往后撩了下：“你快喝吧，不过这是我的水杯，不嫌弃就行。”
沈醉没什么力气说话，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水。干涸的嘴唇得到滋润，让他稍稍好受了一点儿，他坐起身，企图平复汗水带来的躁意。
下课铃轻敲。
“谢谢。”他把水杯递了回去，又恢复一派平静的模样，“下课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不行，”白枝拒绝得很强硬，两眼冒火地盯着他：“你已经发低烧了，我陪你去医务室。”
“没必要，”沈醉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你以为你是圣母么。”
轻佻而傲慢，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是不是圣母你管得着么。”白枝拿出手机给班主任发短信请了个假，而后把手机收回包里，捏住了少年的手腕，发力往上带。
沈醉愈发不耐烦，甩开了她的手：“滚开。”
他偏过头去不肯看她，这个动作一拉扯，胃部的灼痛感和头部的疼痛感几乎让他晕眩，他抿了抿唇，克制着不发出声音，看上去坚决而脆弱。
人莫不饮食者，鲜能知味也。
白枝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人们看见真正的大美人，脑袋当下总是一时宕了机，说不出什么确切的形容，而只是完完整整地沉浸于美色之中。不食不知，不见不肯相信。只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譬如此刻，她就只能注意到他黑润润的潮湿眼睛。
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家都已经发烧到难受不已了，你还在这里垂涎别人的美色。白枝暗暗地唾弃了自己几秒，而后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泪眼朦朦地看着沈醉。
沈醉看得心烦，正想着这姑娘又要作什么妖，就听见白枝捏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脸看着他，杏儿眼清凌凌，声音软软黏黏的：
“哥哥。”
？？？！！！
又娇气又粘人，乖得叫他心腔猛地一颤，沈醉蓦地抬起了头，正正对上她的目光。
白枝见方法奏效，又扯了扯他的衣角，吸了吸鼻子，放柔了声音撒娇似的：“走嘛，看了病，就不难受啦。”
见沈醉面无表情地一声不吭，白枝有些急了，转而拉住他的手腕，勉力拽了拽。
沈醉感受到一阵阻力，眼神微怔，注视着她拉着自己的手。
十七岁的少女，介于含苞待放与成熟之间，个子比自己矮了一大截，身板清清瘦瘦的，骨骼也纤细，看上去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却莫名地固执、坚持。
仿佛他再不答应，她下一秒就真的要哭出来了。
沈醉垂下眼眸，不再挣扎，抿了抿泛白的嘴唇，跟随着她往医务室走。
医务室就在科技楼一楼，白枝像是生怕他跑了，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腕，拉着高个儿少年下楼梯。
西荷市位于南方的海边，八月尾踩着夏天的尾巴，日照热烈泼洒，空气中有香樟的醉人清香味，还有身边少女身上鸢尾雪松和苏烟的气味在浮动，他们避开还在上课的学生们，在阳光中穿行。
很快就到楼下了。
白枝跟在少年身后，伸手灵巧地把他推进了医务室里，如释重负般，眼眶里盈着的眼泪悉数消失不见了，还冲他歪了歪脑袋：“嘻嘻，真听话。”
笑容灵动狡黠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得，敢情老演员了。
医务室有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年长一点的那个坐诊，年轻一点的那个负责收费抓药。
“急性肠胃炎犯了，还有点发烧。”沈醉平静道。
年长一点儿的女医生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级，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严肃而专业。她先给沈醉测了个体温，然后询问了一下他过往的胃病史。
“现在的年轻小孩真是的，才多大啊，就不好好吃饭，现在就已经阶段性地胃痛了，以后老了才难受呢。”
白枝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等候着，听见医生说他的胃病情况，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他方才疼得脸色灰白，她都不敢用力拽他。
心里也有些后怕。要是她刚刚不装可怜，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来医务室，打算一个人熬过急性肠胃炎？
这个人究竟怎么搞的，大半夜不是在外面调酒招蜂引蝶，就是单穿一件薄薄的汗衫被狗咬，学习也不好好学，每天把自己搞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