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火气渐渐起来了,冲着九姑吼道:“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着林兴昌来把我害死么!”
说完,我如泄了气的皮球,看着九姑奇怪的舞步,轻叹一声,开始愧疚起来。
“对不起啊!我太着急了,不该对你发火的。”
九姑笑嘻嘻的,跳着她的舞,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砸进椅子里。
“九姑,我真羡慕你,每天都能活得那么开心!
都不会感到难过,真好!”
也不管九姑听不听得懂,我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心里话。
“九姑,你也知道,老爷子最好了,都没跟谁红过脸…”
一面说着,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九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静静地坐在我的旁边看着。
哭了好一会,总算是平静了些,想起锅里还有一些中午没吃完的鸡汤。
我慢腾腾起身到到灶台前点了火,把汤热好,盛了一大碗端给九姑。
九姑依旧傻笑着,呆呆望着着我,捧着那碗鸡汤,久久没下口。
我似乎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感激。
“九姑,你快吃吧!
等你吃完了,我也该动身走了,晚了进城没车了!”
九姑点了点头,小口抿着碗里的鸡汤。
我趁机再次点了点行李,思索再三,决定把老爷子留下来的那些道法典籍一块带走。
忽然。
九姑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一股子阴风直往脖子里钻。
我警惕的转过身去,只见九姑清秀的脸庞异常的严肃,两条脏脏的眉毛高挑着。
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护身!护身!”
她不停的念叨着这两个字。
伸手从脑壳顶上,硬生生拔下一撮血淋淋的头发来。
那头发上还沾着各种各样的脏东西。
九姑毫不迟疑地将头发递了过来。
“护身!护身!”
她急切的比划着,示意我接过那撮头发。
我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那撮带血的头发。
光头发就能护身?
那还要开光作甚?
我苦笑着,本不想接,却见九姑那迫切的眼神。
“谢谢你啊,九姑!”
我道着谢,随手接过头发塞进了背包外层。
九姑又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奇特的毛笔来。
齐小臂长的毛笔,似竹非竹,笔尖处黑色的毛更是说不清是什么动物制成的。
上面点点斑驳的红漆格外眼熟。
这!
这不是村头城隍庙里头,城隍爷的毛笔么?
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去拜城隍庙,都是些老头老太太逢年过节去烧烧香。
这些年城隍庙年久失修,城隍爷的金身也许久没补过漆了。
我震惊无比的望着九姑。
“九姑,你怎么把城隍爷的毛笔拿来了!
这不会出什么事吧?”
要是因为我,再把九姑这个无辜的傻子给连累了。
那我真是罪过!
九姑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拿着!护身!”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
就见九姑笑了笑,便疯疯癫癫跑开了。
“哎…”
我轻叹一声,顺手将毛笔也收进了背包。
九姑本来就很可怜了,只希望以后在村里,大伙能善待她。
坛前的香早已烧完。
我拜了几拜,背上背包,锁好门,踏着夕阳,在村头搭了辆外村的三蹦子,离开了九里阴坡。
天擦黑时,我就到了城里。
问了到火车站的路,便急忙赶了过去。
火车站外,聚了不少的人。
“小哥哥!住店么?”
“小伙子,买票啊?我有特价票!”
“小弟弟,住店住店,有特殊服务哦!”
我老脸一红,挤开人群,逃走了。
到了售票厅 。
我狐疑的扫过自动售票机。
走到人工柜台前。
玻璃窗里的大姐涂着两片大红唇,白里透红的脸显得很有气色。
“您好,要一张到碚州的票!”
那大姐滴滴答答在键盘上敲着,头也不回的道:“今晚十点半发车,七百五十六块!”
“七百五十六?”
我震惊的重复了一遍她报的价格。
我全身上下的钱加起来,也才刚好五百!
老爷子的存折那是万万不能动的!
我急促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有便宜点的吗?”
里面的大姐不耐烦的道:“这就是最便宜的了!你到底买不买?”
这时,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催促起来。
我握着钱的手松了又紧,紧了松。
只好尴尬的摇了摇头,退出了买票的队伍。
望着不远处的闹市区,灯火通明。
我两眼一抹黑。
前所未有的迷茫,偌大一个城市,竟没有一盏灯火是属于我的。
九里阴坡是回不去了。
眼下得尽快找一个地方落脚,赚够去碚州的钱才是!
要不然就兜里这五百块钱,根本不够造的。
正想着,听见路边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辆小别克和大货车亲在一起。
从大货车的车窗里探出个头来,骂骂咧咧。
“你是怎么开车的!找死啊…”
小别克上的司机忙下车来查看。
那司机的身影与林兴昌有几分相似。
我心中一惊,死死的盯着那司机。
待他转过头来,那张国字脸上两条高挑的眉毛,疲惫的双眼,直挺的鼻子。
可不就是林兴昌那老东西的亲儿子林永年!
只见他乌云罩顶,死气沉沉,想来最近都在倒霉。
林永年和货车司机理论了几句,便匆匆忙上车,驶进了火车站。
估计是来送人的。
听村里的叔伯说,他在城里发达了,当了个包工头,管着一大片工地。
我脑子一个激灵!
要是能在工地搬上几天砖,混到去碚州的车票钱,倒也是极好的!
想着,我忙站在出口处等着林永年出来。
这一等,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人出来。
火车站的人散去一波又一波,来来往往。
林永年的影子都没见一个。
遥远的天边黑压压一片,几道闪电照亮了夜空。
不多时,瓢泼大雨就砸了下来。
我躲在屋檐下。
彻底绝了等林永年的心思。
他恐怕是直接坐火车走了!
“真是天要亡我啊!”
我感叹一声,紧了紧身上的单衣。
今晚就姑且在火车站的椅子上睡上一觉,明天再做打算吧。
这样想着,我便躺了下来。
眼皮不听话的打着架。
“起来了!起来了!要关门了!”
我忙翻坐起来,身材魁梧的保安大哥,正拿着电棍,凶神恶煞的朝我走来。
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