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他这样子，我心都凉透了。
早死晚死，不都是死！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
我抹了一把眼泪，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来。
“爷，没事的，不是还有三年么！够了！”
说着，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这还没开始孝敬老爷子，怎么就要死了！
“狗子！你是好孩子！”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上前将我扶了起来。
他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晶莹泪珠！
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苍老了不少。
“爷，我…”
刚开口，老爷子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微笑着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睛看不见半分情绪。
“走！狗子，咱们先吃饭！”
我不敢反驳，忙将饭菜摆上桌。
老爷子吃得津津有味，还喝起了小酒。
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之久。
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透
眼瞅着太阳到了头顶上。
老爷子悠悠然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狗子，去把干活的家当收拾好，在堂屋等着我！”
我点了点头，放下筷子，猛灌一口水，便进屋忙活去了。
期间，我见老爷子回屋拿了一身衣服，到井边打了水。
不多时，就见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道袍，头戴庄子巾，仙风道骨。
“爷，这道袍你从来都舍不得穿，今天怎么想起了？”
我故意打趣着，企图给这绝望的生活添点乐趣。
却见老爷子轻轻勾了勾嘴角：“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想穿就穿呗！”
这老爷子，怎么感觉怪怪的？
从知道我还能活三年之后就开始怪怪的！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再多想。
正打算离开堂屋，不耽误老爷子办事时。
他却把我拦住了。
“狗子，今天的道场需要你！”
我两眼一抹黑的望着老爷子。
就见老爷子用沾了朱砂的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他朝我努了努嘴。
我迟疑的站了进去。
老爷子便开始焚香膜拜，唱起那些古老的，我从来没听过的经文。
恍惚中，对面的法坛上烛火跳跃，香气萦绕。
我昏昏欲睡，索性盘腿坐了下来。
老爷子的声音像催眠一般咚咚咚敲击着我的心脏。
不多时，我整个人都昏睡了过去。
正梦见抱着村花在亲。
迷迷糊糊中，竟然看见老爷子一身是血，离我渐行渐远。
“爷！”
我突然惊醒。
只见几步开外的老爷子一口老血，直喷到我的身上、脸上。
我的眼前尽是漫天的血红。
脑子里一片空白。
“爷！”
我大哭着，就想起身去扶。
奈何除了脑袋之外，根本动弹不了。
“爷！你怎么了？”
老爷子身子一向硬朗，这区区一个小科仪，怎么就让他吐血了？
“爷，您究竟干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老爷子手上的桃木剑无力地掉在地上。
他慢腾腾盘腿坐了下去，深吸一口气，稳在丹田。
“狗子！”
老爷子重重的喘着粗气，轻唤一声，嘴角抿了抿，挤出个和蔼的笑。
“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长大了，该懂事了！”
他苍白的脸渐渐的晦暗下去，整个人的生息在一点点流失。
“爷，你这说得什么话！我还小，还小啊…”
我大哭大闹着，拼命想留住老爷子。
我的心里害怕极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生怕一眨眼，人就没了。
“咳咳，狗子，我骗了你。
你一个小辈受了长辈的三拜九叩，根本活不过一天！
我用我剩下的阳寿，换了你三年的时间，咳咳…”
我听着这话，如同一瓢开水从头浇到尾，疼得无法自容。
“爷！我哪里受得起，爷啊，你快换回去吧！”
我大声嚎着，偏偏周身连动都动弹不得。
“狗子，你一定要找到破了三拜九叩的办法。
老头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你还年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老爷子声嘶力竭的吼出这话。
深邃的眼睛渐渐变得黯淡起来，胸口处的起伏再也看不见了。
“不要！”
我嘶吼着，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此刻，我再也顾不得什么其他。
屏住呼吸，咬破舌尖，暴喝一声：“破！”
顿时，全身上下的经脉热乎起来。
我终于能动了，忙不迭朝老爷子扑了过去。
自小跟老爷子相依为命，现在连唯一的亲人都没了。
我再也没有家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从外撞开了。
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人闯了进来。
一股子扑鼻的腥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九姑？”
看清来人，我忙抹了一把眼泪。
只见九姑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裙，被洗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粘得到处都是。
九姑见我哭得不可开交，反倒笑嘻嘻的，在老爷子面前手舞足蹈。
“嘻嘻嘻，狗子！”
“嘻嘻嘻，林家昌死了！”
“嘻嘻嘻，我来收他的魂了！”
我边哭边看着九姑那奇怪的舞蹈。
九姑是个缺了两魄的傻子，住在村头破旧的城隍庙里。
老爷子说她是九里阴坡的守村人，是城隍爷的助手。
可我瞧着她，就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
九姑诡异的舞步越来越快。
屋顶又响起了讨厌的乌鸦叫。
外面火辣辣的太阳仿佛没有一点温度似的。
阴风从院门外直灌进堂屋来，把门吹得一开一合，啪啪作响。
院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透着阵阵的寒意。
“咚咚咚…”
“咚咚咚…”
震慑人心的脚步声，敲得我的心脏都开始快了不少。
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恐惧感让我毛骨悚然。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门口。
院子里朦朦胧胧一片，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人进来。
又是一阵冷风吹起。
九姑跟被炮仗炸了毛一般，声嘶力竭地捂着两腮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他来了！他来了！有鬼啊！有鬼啊！”
这声音恨不得要把我的耳朵炸裂。
我忙把耳朵堵起，拼命喊道：“九姑！别喊了！”
下一秒，九姑逃命般撒开丫子逃走了。
却见门口一个白色身影越来越近。
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一步步向我逼近。
带起的风，眯得我睁不开眼睛。
“把！林家昌！交出来！”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我眯着眼睛看着来人，心都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