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聊了一路,很快就到镇上,他依旧没有下车,我自己“卸货”,临走前他给了我一张纸条。
“我看你也有用手机,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找我帮忙。”
不好谢绝他的好意,只好先领下,把纸条揣兜里。
“叔叔再见。”
他点点头,驶离了镇子,往另一个村子的方向驶去。看样子他并不是顺路带我,也不是镇上的人,等会,我忘了把路费给他,忙掏出纸条打上面的电话。
“喂?”
“叔叔…”
“如果是路费的话就不用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当做欠我的人情,下次有事我找你帮忙就不客气了。”
我松了口气,笑了笑,“谢谢叔叔。”
正要挪动步子,目光下落却看见刚刚车停的地方旁边,洒了一地的烟蒂。
学校门口正好就是客车站点,离镇口也不远,虽然天色已晚,这边却挤满了人。
细想好像哪里不对,各个村子到镇上的车最晚也是下午四点就发车了,现在已经临近八点,怎么还会有在路上的车。
我经过闹哄哄的人群,正准备进校门,旁边的一个老头拄着拐杖在破口大骂,人群中间明显有个人格格不入,穿衬衫梳背头,竭力拦下向自己拥挤而来的人群。
“出了事你们就踢皮球,怎么好端端的车会翻呢!”
“乡亲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挤啊,都说了很多遍了,超载超载啊!大家非要往上挤,要有突发情况踩刹车,那肯定是会翻的。”
“你什么口气,这意思是死人的错了?他们活该掉水库是吧。”
我站住脚,侧耳听他们谈论的内容。
“当然不是,死者为大,我们公司肯定是会发抚慰金的。”
“什么抚慰金,赔!要不是司机让他们上,能上这么多人吗?一车子三十七个大活人全没了!”
旁边摆摊卖生活用品的大爷频频摇头,“核载15人的车上去三十七个,啧啧。”
我凑过去挑了水桶和脸盆,有意无意问道:“大爷,是哪的车啊。”
“好像是月牙村经月半村的吧,路过镇边那个水库的时候,不知哪跑来的山羊窜到路中间,司机踩刹车结果翻进了水库,一车子的人都没了。”
我顿时如鲠在喉,若是我也上了那辆车,恐怕也是水库众多冤魂中的一个。
“同学,还买吗?”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尿壶,毅然决然放下,“买!”
于是我把行李都放回宿舍又出来一趟,在大爷这采购了一些日用品,顿时零花钱少了一半。
“大爷,您是不是卖贵了。”
“胡说八道,生意人最讲信用了,赶紧拿好回去,我要走了。”
说着他已经开始动手收摊,赶着急着要走。和他纠缠也没用,我收好东西站起身,车站边闹事的人还在,与先前不同的是,现在多了许多零零碎碎,痛彻心扉的哭声。
当愤怒过后,人们开始接受现实,除了心痛和悔恨,还能做什么呢?
我除了人倒霉点,时常和天降花盆擦肩而过,或者差点掉井里,脚下不稳摔下楼去等等,没啥大事。
打电话回去父母也都平安健康,而我反倒是吃得越来越结实,个长了许多,终于像个人样。就是一直没有生意再找上门,虽然流言蜚语不攻自破,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就比如这天我正常走在校道上,经过新建的教学楼。那个红裙小女孩站在远处,额头上的淤青让我看入了神,在原地驻足许久。
头顶上突然掉下一大片玻璃,砸在我前面的水泥地上,一时间耳边全是碎片飞洒的声音,再抬眼时人已经不见了。
说倒霉的话,好像还挺幸运的,每次都阴差阳错避开了最危险的瞬间,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那个小女孩。
久而久之,她额头上的淤青让人深刻怀疑是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被我用鹅蛋砸的。
鬼怎么会被砸出淤青,很离谱是不是,更离谱的是,过了这么多年,淤青竟然丝毫未散。说是鬼,不太实际,是人的话也说不过去。
或许是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我看到她时已经不如以往那样心惊肉跳,甚至饶有兴趣打量起来。
就这么过了几年,我渐渐忘了那年发生的事,爹娘也渐渐回到以往的生活,再不怎么接触那些阴间的生意,倒不是我不想,除了爹娘有意无意让我远离,所有知情人也会主动远离我。
除了爹娘,没有什么人需要让我忧心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现实是厄运缠身已经应验了,下一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得空就让爹把电话装上,每每想起不由得心肝颤,忙给二老打电话获知他们是否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