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他这命格没啥毛病,就是人气弱,丢阎王殿里遛一圈也不会有鬼发现,而且啊,非常适合贱养,两个字,坚强,跟那蚯蚓似的,折成两截还能给你扭出花儿来。”
这个表叔表面上看正经,我还记得三四岁他给我看的时候,一看大人都走了,袍子一扬瘫在躺椅上不起来。
那躺椅我都当摇床玩,为了夺回领地,还打了他十几拳,他只当挠痒痒,悠闲自得地拉过我刚会坐时就在用的婴儿小毯,只够勉强盖住他的肚子,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甚至夺过我手里的老冰棍。
我瞬间奶膘升天,眼睛给哭得无影无踪,鼻涕眼泪到处飞。
“你哭什么,吃你的口水亏的是我。”
他舔了一口还给我,我自小这方面就有点洁癖,一把子推开。
“不要!赔给我新的。”
“嘿?你这小孩,要求还挺多,说吧,要我赔什么,除了吃的和钱都可以。”
我认真地想了会,大言不惭道:“房子!”
表叔一个激灵差点把冰棒带棍一块吞进去,他从躺椅上跳起来。
“好家伙,挺鸡贼啊,房子也要钱买,换一个。”
“不要钱买…那你把命赔给我吧。”
表叔这次没有再跳起来,而是瞪着一只眼上下打量我。
“小子,都哪里学的,一见面就要人命。”
那么小我哪里懂这些,不过是每次看娘吃老冰棍的时候,身子先是一哆嗦,紧接着喊了句,“要命!”
以为吃了冰棍喊要命就给命,因为自小有人说我耳薄,身体赢瘦,肯定命薄,刚听不懂,叹气声听久了也不舒服。
“我娘说的,不管,你得还给我,只能多不能少。”
“凭什么!哎呦!”他太激动咬到棍子,差点把牙都给崩掉,“真是,差点要了老子半条命!”
“半条?那也不用,我要一点就行。”
他探过头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已经给你,亏大发了。”
“啊?那我还给你行不行。”
“行啊,我是大人命大,你是小孩命小,把你的小命赔给我正好。”
当时觉得都讲的通,便傻里傻气地信了,现在想想,仙女下凡都没那时候的我天真无邪。然而因为他一时的玩心,把我耍了十几年。
“嘁,原来是你啊。”
见我想起,他心满意足地点头,脸上就差写了“就是我就是我”几个大字。
“小昱,怎么跟表叔说话呢!”
“我说爹,咱家哪来这么多表亲,菜市场买一送一的吗?”
迎头就是一棒,我捂着头惨叫连连。
“怎么说话的!没礼貌。”
“不碍事,不碍事。”
哟呵,这一有大人在就是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真是会装。
“人家的表哥是你老子我正儿八经拜的兄弟,客气点。”
“那还不是捡的关系。”
他的小胡子跟猴毛一样金灿灿的,被他时不时顺两手,“诶,正事要紧,听说你撞邪了?”
被表亲坑了两次,我对他信任不了,便想试探他的本事,“这我哪知道,你不是内行人吗?一看不就看出来了。”
金胡子摇了摇头,“表面上看你的气运似乎有所改变,但对普通人来讲,气运小改都是正常的,毕竟命格在那,有些东西变不了。”
“你的意思是我没啥大毛病喽。”
“对。”
“那棺材气是怎么回事。”
“确实有那样的说法,但也不是每口棺材都有怨气,每个人都能中招的。”
爹忙问道:“那被小鬼抓了手怎么办?”
“小鬼?”
一觉醒来再回想当时的场景,我迟疑了,“爹,可我现在想想……感觉像个活的,而且叫救命呢!”
爹诧异道:“活的?活的封在棺材里那也得变死了的吧,而且鬼最会花言巧语了不是。”
这还真不是,最会花言巧语的应该是人,眼前就有一个。
为什么我觉得表舅那一家能干出这种事。不对,那只手上有尸斑,应该是死的。
不对不对,那真的是尸斑?为什么是细条状的,而且手背手腕都有,按理说尸斑只会出现在一个方向上,那个更像是淤青!
死人有淤青,我怕不是疯了。
我们三人都紧皱眉头,金胡子突然探来两根手指抵在我的后背上。
奇怪的是,明明是后背,我的心脏上却跟被实实在在按了两指一样。
“下次能提前说一声吗?”
话音未落,金胡子大惊失色,仿佛是见到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朝自己扑来。
“袁先生,怎么样?这是…何故?”
“人身分阴阳,前心为阴,后心为阳,魂者阴,魄者阳,所以常说灵台失魂,方寸落魄。我摸这灵台穴感觉…小昱的魂好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啊?怎么不一样,那该如何?”
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更像个神棍,爹以前猴精猴精的,现在倒一副糊涂样。
“不是死人才摸的灵台,活人一般摸方寸嘛。”
“懂得不少啊,不过,你是特殊。”
“我就觉得我这儿子跟别人不一样吧。”爹真是粪坑里找糖吃,墓地里等活人,很容易满足。
他佯装认真道,“是不一样,没有存在感的命格,很少见的。”
我怎么不觉得是在夸我呢,“到底咋整,给个准信儿。”
他竖起一根手指,“等。”
“等什么?”
我心如死灰道:“等死呗。”
“等一个机遇,虽然我解不开,总会有人来解你的局。”
胡说八道!不耐烦的我把三人都推出去,重重关上门,重新缩进被窝里。
“臭小子,得听话啊,你的小命可是在我手上,忘了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扒在窗头,我翻了个身,不想看见他,“信你有鬼。”小时候就仗着我不懂事诓我,现在还能被骗?
表舅找人算我的八字,他们俩不会是一伙的吧。这么一想,我更不可能让他插手我的命格,万一是为了把我哄骗去怎么办。
“袁先生,吃完再走吧。”窗外传来娘的声音。
“不了嫂子,既然小昱不待见我,那我就下次再来吧。”
最好不要来了,满嘴谎话的家伙。
“小昱平时不信这里,心肝胆都大,所以不太待见你们这行的。”
这话我可没说过啊,信我是信一点,但我不信我这么倒霉,金胡子也说了,不是每一口棺材都有怨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中招,虽然昨天遇到不少怪事,但我本身好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家族历代都是福大命大,可别断送在我们这代。
“要为你爹娘着想。”我突然起身,发现金胡子已经走远,只撂下这么句话。不是他说的我没什么大事嘛,前后又变卦的,扰我的心神,简直是赤裸裸的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