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观月
晚晴打量着午宴的时辰快到了，赶紧把陈柔嘉叫起，重新挽发簪钗。
陈柔嘉感受着头上熟悉的重量，心中十分郁卒。晚晴在她耳边又念叨了一遍，在午宴上要如何如何端庄自矜……
“郡主，在午宴上，您要如何？”晚晴不放心，开始抽查。
“少说，多听多看。”陈柔嘉乖乖配合。
“若是有人提到您，该怎么办？”
“害羞，不说话。”
“那若是有人向您劝酒呢？”
“饮下，回敬一杯。”
“这可不行！”晚晴闻声急道，“您应该先拿起酒杯回敬，然后酒水略粘唇就罢了，哪能真喝呀？！”
陈柔嘉闻言叹气，晚晴继续劝道：“您这三日在人前扮演的是：即将出嫁的矜持贵女，可不是来者不拒的酒罐子！”
“……知道了。”陈柔嘉乖乖应下。
少顷，李嬷嬷进门来请，陈柔嘉摇身一变，又恢复成几个时辰前的那个矜贵美人，带上晚晴，两人赴宴去了。
……
一场王宫午宴持续了两个时辰，宴上众人笑语盈盈，觥筹交错，好不快活。但在晚晴看来，实在是一个魔窟，宴上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贬低别人抬高自己，手段十分隐晦。
好在有惊无险，宴罢，陈柔嘉辞别了王上王后，领着晚晴回了春喧宫。
刚进正堂坐下，还没等陈柔嘉吩咐晚晴给她卸妆，却听晚照来传，说李嬷嬷领着个人正候在门口。
“嬷嬷请进。”晚照给李嬷嬷打帘，李嬷嬷朝她笑笑，领着身边的女子进了正堂。
“老婆子给柔嘉郡主请安。”李嬷嬷领着人向陈柔嘉行礼。
“嬷嬷所为何事？”陈柔嘉侧了侧身子，好奇问道，心下想着：这不是刚从栖凤殿回来么？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她的头皮好痛！
“王后差奴婢给郡主送个使唤的人。”李嬷嬷笑着说，将身后的人来到前面来。
“奴婢给郡主请安。”那女子朝陈柔嘉盈盈拜下，口中曼声问安。
“是你？”陈柔嘉认出眼前这个姿容不俗的女子，正是在午宴上领跳“留云舞”的舞姬。
“正是宴上的舞姬，她叫观月，是乐坊司的伶人。”李嬷嬷见陈柔嘉还记得这女子，心中一喜，继续补充道，“王后看您在宴上对她多有欣赏，就让奴婢给您把人送来，和亲路途遥远，身边有个能歌善舞的，也能解闷不是？恰好她先前也是梁国人，还能给您讲讲梁国的风土人情，这便是一举两得了！”
晚晴闻言，连忙悄悄用手指顶了顶陈柔嘉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收下。
陈柔嘉轻咳一声，对李嬷嬷道：“多谢王后。”晚晴大惊，李嬷嬷大喜。
李嬷嬷连忙将观月的身契交给陈柔嘉，见陈柔嘉接过后，又朝观月训了几句话，就匆匆告辞了，仿佛怕陈柔嘉后悔似的。
“你跳得好看！”陈柔嘉回想起这位叫观月的舞姬，在宴上的惊艳舞姿，不禁对她不吝夸赞。
观月低头：“多谢郡主抬爱。”
晚照把疑惑不解的眼神递向了晚晴，晚晴朝她叹了口气，这段往事实在不堪回首。
午宴上，无论是王上问答还是公主敬酒，陈柔嘉都十分顺当地度过了。就当晚照要把心放下来时，却见一众舞姬缓步上台，曲风一转，从舞姬中走出一个纤身柳腰，容色惊人的主舞者。
只见她随着乐声，开始动作，舞姿婉转如弱风拂柳，美人面一时喜一时忧，将宴上众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去。
晚晴心道不好，悄悄侧头一看，果然陈柔嘉正面露沉迷，双眼紧盯着场上的舞姬。
晚晴无声哀叹，果然，她家郡主“好色”的毛病又犯了！不过陈柔嘉的好色，却与寻常人不同，她虽喜欢，却不会想要占有，目光更是清正无欲，只是很单纯的欣赏而已。
今日午宴的主角，除了王上王后，便是陈柔嘉。陈柔嘉今日打扮得清雅脱俗，恍若仙子，因此一举一动都被人暗暗关注。此刻众人见她目光一凝，便顺着看去，却是落在了场中独舞的舞姬身上，美人看着美人跳舞，这场面倒真是可堪入画了……
晚晴看着一众人甚至包括王后在内，视线开始在陈柔嘉和那舞姬身上打转，不由开始提心吊胆。还好，这一舞很快就到了尾声，舞姬纷纷退下后，场面恢复热闹，陈柔嘉也回过神来。
晚照心中不住念佛，祈祷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结果没想到，午宴刚结束，舞姬观月就被送了过来……
“郡主，不如让这位观月姑娘先去歇一歇……”晚晴朝陈柔嘉提议道，还朝她眨眨眼示意有话要说。
“……好。”陈柔嘉接到暗示，点头应下。
“观月姑娘随我来。”晚晴在前为她带路，观月朝陈柔嘉浅行一礼，跟着晚晴离开了。
晚晴带着观月来到了丫头们歇息的抱厦，又叫来正收拾箱笼的云枝，笑着对观月道：“我是郡主身边的女使晚晴，正堂里的另一个是晚照。观月姑娘先坐一坐，用些茶水……正堂还有事，我先去忙，这丫头叫云枝，先让她陪你说说话，我稍后再来……”
观月一一应下，与云枝站起身，目送晚晴离开。
晚晴匆匆又回了正堂，只见陈柔嘉已被晚照伺候着散了发髻，心中喟叹：郡主真是片刻都等不及……
“郡主！您怎么把人收下了？！”晚晴朝陈柔嘉低声嗔道。
“不是你要？”陈柔嘉疑惑回问。
“我……我那是让您别收！”晚照哭笑不得，原来这小祖宗会错了意。
陈柔嘉：……
陈柔嘉回想起晚晴戳自己那两下，意思是让她别收吗？她不明白……
“郡主，这可怎么好，咱们身边原本可靠的人手就不多，现下又被塞进来一个难辨忠奸的……”晚晴一时心中不安，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无妨，她好看。”陈柔嘉点头道。
晚晴与晚照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
……
栖凤殿，王后将王上送走，回正堂时，叫人传李嬷嬷。
李嬷嬷连忙赶来，却见王后在左梢间朝她招手，她连忙上前。
“事情办得如何？”王后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
“您放心，柔嘉郡主把人收下了！”李嬷嬷回道。
“那就好……”王后闻言松了口气，转身在水楠木雕花圈椅上坐下，喃喃道，“还好我早一步打着陈柔嘉的幌子，把人送了过去……”
王后回想起方才宴上，身边的王上盯着那舞姬都挪不开眼了，心中警惕，这才急急将人送走。果然，宴会结束没多久，王上就开口问那舞姬的下落，哼！明摆着是看上了，想收为己用！
还好她棋高一着，把人打发了，再过几天，陈柔嘉的车驾一走，连人都寻不见，这才是真正的保险呢！
那个舞姬一看就是个狐媚的，还是让陈柔嘉去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