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氏奇录5
“不见了？”武夫人听闻此话，瞬间站起身来，“什么叫不见了？”
乳娘有些惊慌，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原本那笙……那笙是好好收在姑娘床边的柜……柜子里的，还上了锁，可我刚刚去看的时候，发现……发现锁没了，笙也没了！”
“还不快去找！”武夫人平日很少发这么大的火，那日牌久的话一下子闪现在武夫人的脑中。
这笙要日日不离身。
她也不知道这牌久是什么来历，但是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同于普通人的气质在，样貌虽然邋遢，可是骨子里却完全不像个叫花子，倒像是某家贵公子落魄的样子。所以武夫人对他说的话竟然无条件相信了。
“是！”乳娘急急忙忙跑回了朝笙的房间，穿云也跟了出去，只留下射月一个人在房间里。
武夫人看着摇篮中的朝笙，眉头皱起，射月站在一旁轻轻摇晃着小床，朝笙却忽然哭了出来，那路上把射月吓了一跳。。
武夫人见状，走到床边，轻柔地抱起朝笙。说来也奇怪，方才还大哭的朝笙靠在武夫人怀里的那一刻就不哭了。
“夫人，笙姑娘是真喜欢您。”射月看着如今正轻轻靠在武夫人的怀中的朝笙将头埋在武夫人怀里，就像武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一般。
武夫人看着小小的朝笙，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她边用手轻拍着，边自言自语道：“楠儿和钰儿那时候也是这般躺在我怀里。”
几乎就是一瞬间，武夫人刚刚弯起的嘴角此时又变成了一条直线，眼睛有些说不出的细微变化。
“楠儿和钰儿是谁？”射月来到朝家的时候方才十二三岁，并不知道之前朝家发生的事情。其实主人的事情她不该多问，可是好奇心又让她没把住嘴。
武夫人看向她，眉目间流露出哀伤，却还是温柔地解释道：“在你来之前，其实我有两个孩子，儿子叫朝钰，女儿叫朝楠，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只可惜两个孩子命薄，得了一场病双双走了。”
原来如此。
显然，射月知道自己唤起了武夫人的痛处：“是射月的错，请夫人责罚我。”
武夫人却摇了摇头：“不知者不怪。”说着又将朝笙放回了摇篮。若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抱个一天半天都不是大问题，可如今她才抱了一会儿，胳膊便有些酸疼，便嘱咐道:“你去摇一摇吧，我歇息一会儿，等下穿云她们回来告诉我一声。”
射月应了一声便走到了摇篮边，朝笙的小手不时地动了动，好像在做一个美梦。
昨日武夫人宣布那事之后，朝知回到房中气得砸了桌子，丫鬟小厮们惊恐地跪了一地：“也不知道大嫂怎么想的，把族长位子给那乳臭未干的孩子，简直是儿戏！”
柳金兰用手在他胸口顺了顺，嘤语道：“爷您也别生气，这丫头才不大点，大嫂身子看起来也不好，倘若日后我们好好表现，说不定朝笙能过继到三房门下，那时候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爷还怕没机会吗？”
柳金兰这一番话倒像是提醒了朝知一样，武夫人昨日讲话的时候虽然听起来中气十足，可是他也能感觉到她的气力大不如从前了，或许……朝知想到这里不由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咱们还是好好伺候好大嫂。”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你好好带着朝雪，老夫人喜欢孩子，到时候她能帮咱们不少忙。”
柳金兰会意地笑了笑：“爷您放心，朝雪我定视若己出。”
柳金兰说是这么说，这朝雪跟她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她要是有自己的儿子哪还会管别人的姑娘。不过说来也怪，她明明身子没什么问题，年纪还清，可就是嫁入朝府之后三四年也没有怀上孩子，什么偏方都用过了，就是没有音讯。纵使朝知对她偏爱，可是如果一直这样，她的地位也难以保证。
现如今她之前的朝知大夫人都有了朝雪，只是她运气不好，难产死了，不然还真说不好以后朝知会不会偏向那边。自己没孩子，又是小妾，地位很难保证，到时候更被人瞧不起。而且难免朝知以后不会给她再找些对头过来。
想到这里，柳金兰也觉得自己命苦。出身不高，也没少吃苦，如今好不容易嫁进来，还没有孩子。如今，朝雪还不晓事，倘若自己真的不能生养，那把朝雪从小养起，倒也说不准她老了还有人孝敬。所以即使自己不太喜欢她，也不能过于亏待了。
想到这，柳金兰不由得想去看看朝雪，她刚出门，就看见朝笙的乳娘和穿云着急忙慌地跑向武夫人的房间，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柳金兰觉得此事不太对，平日里武夫人一向稳重，院子里的下人处事也很少这么着急忙慌，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为一探究竟，柳金兰快步上前去拦住了乳娘，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慌张？”
乳娘看了她一眼，神色紧张，却也没回答她，迅速跑走了。
柳金兰觉得事情可能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便跟在了乳娘的后面，等到她停下来的时候，却听见武夫人的房门被“砰”地一下关上了。
她贴近了门框，正想要走近听听，穿云却忽然把门打开，把她吓了个踉跄。
“柳夫人来这做什么？”穿云瞪着眼睛，声音严厉。
穿云自小听力就好过常人，刚才就觉得身后多了一个人的脚步，想出去查看一下，却没想到竟然是柳金兰。
柳金兰显然没料到，她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就是路过。”
“路过？”穿云挑了挑眉毛，“武家的房间在尽头，前面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吧？柳夫人路过是想去哪儿啊？”
“没，就是听说武夫人身体不太好，想着去带点东西给武夫人。”柳金兰的声音有些胆怯。
穿云走上前了一步，忽地压低了声音：“谁跟你说武夫人身体不好？哪个不知事的嚼舌根，我定要拔了她的舌头。”
这话显然把柳金兰吓到了，她一时慌张回答不上来，只能编借口:“没，我就是觉得这几日下天气冷，想给夫人送点保暖的过来。”
穿云伸出手去，没好气地说道:“谢夫人好意，您给我就行，我帮您送进去。老夫人刚刚歇着，不好外人打扰。”
这话一出，柳金兰又被堵的无话可说。
穿云自是知道这些，她不像武夫人那般顾及，有不悦的地方总是要说出来。不过这下让柳金兰有些难堪了，她也不管，又说道:“柳夫人下次还是在自己房间好好待着，不要随便乱跑，不然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别怪我不客气！”
柳金兰悻悻地想逃走，可穿云这声音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生成了一根绳索横在面前，下一刻柳金兰就摔了个大跤，衣服染了一身泥。
柳金兰也不敢停下来，而是踉跄地逃走了。穿云看她跑远了才重新回到房间关上门。
武夫人在屋内站了半天，强撑着力气，担心万一发生了什么，穿云应付不了，还要她亲自来处理。毕竟穿云碍于身份，很多事情并不能做，乳娘则躲在屏风后面瑟瑟发抖。
“外面什么情况？”武夫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事，就是柳氏在外面偷听。她好像从哪里知道了您身子不好，方才慌慌张张的。”穿云走到武夫人身边。
武夫人见人完全走了，才拖着身子坐下，她明显感觉气息有些不顺了，大口呼吸了几次才微微有了力气。
“罢了，笙找到了吗？”武夫人现在关心的就是那笙的下落，虽然现在并不知道，笙丢了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心里总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感。
乳娘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摇了摇头。
“我把姑娘房间都找了一遍，根本没有任何踪影。
穿云也摇头：“我看过了房间的地面，确确实实没有发现破坏的痕迹，也没有发现脚印在。”
“这有些奇怪了。”武夫人说道，“没有人的痕迹，会不会还在房间里？”
乳娘却肯定地说：“不可能的夫人，姑娘的屋子都是我亲自收拾的，每个能藏东西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可是没有任何发现。方才穿云也在一边，两个人都没找到。”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屋子里的朝笙忽然大哭起来，乳娘慌忙过去抱起她，可是她也不吃奶，只是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抓着。
“夫人，你看！”乳娘忽然叫出声来。
武夫人和穿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朝笙脖子上那个金色的笙锁忽然发着红光，像是要挣脱拴着它的绳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穿云也未曾见过如此场面，一旁的武夫人愁容立现，她思索之时，乳娘忽然伸手去掐住了朝笙的脖子，朝笙瞬间就停止了哭声。
“你干什么！”穿云几乎是一瞬间站在了乳娘的身边，用手扼住了乳娘的手腕，可是乳娘却好像一具木头人一样，眼神空洞，身体僵硬，唯一能活动的就只是掐着朝笙的脖子的那只手，而且那只手的力气大到穿云压住她的手都在颤抖。
“夫人，您快躲去一边，别伤了您！”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穿云准备拔刀了结了乳娘的时候，朝笙脖子上的锁突然挣脱了她的脖子，下一刻，乳娘就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朝笙的脸已经青紫，半晌没有哭声。
“夫人，她死了！”穿云检查了一下，发现乳娘的头部有很多细小的孔洞，像是被粗的针扎过一样，可是那孔洞又比针要大很多，就像是……笙管！
穿云忙去看方才那异动的笙锁，却发现朝笙脖子上的那根绳子早已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暗红色的笙的符号，那暗红色还有些若隐若现，就像是血液在流动。
武夫人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她却也没有见过如此景象，不由地一惊。
“穿云，你去把她处理一下，我留下来照看朝笙。另外，你去把射月喊过来，我们可能要提前出发了。”
穿云答了一声“是”，利索地将乳娘往外拖。奇怪的是，乳娘明明身子有些肥胖，她拖起来的时候却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张皮里面充满了空气，稍微有阵风那尸体就会飘起来一样。这个发现，她没有告诉武夫人，也担心武夫人思虑过重头痛加剧。
穿云将乳娘的尸体拖到了院子外面，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发现乳娘的心口位置，也多了一个笙的符号，那个符号却不比朝笙上的那个暗红色，反而是青黑色。
穿云总觉得乳娘的尸体不太对劲，她用刀在尸体上划开了一个口子，正如她感觉的一样，从尸体里面忽然跑出了一阵腐臭的气体，乳娘的尸体也瞬间干瘪了下来，只剩下了一张皮，而刚刚那个笙的符号居然消失了。
这个气味呛得穿云有些反胃，险些干呕出来。她从旁边铲了几铲子土盖在了尸体上面，那味道才稍微好点，她又连忙去到附近的有水的地方洗了个澡，这气味要是带进武夫人的房里，可得咳嗽半天。
方才哭闹的朝笙突然安静了下来，又回到了那个熟睡的模样，就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武夫人看着她的那张脸和她胸口原本金锁处的印记，不由得担心起来。
趁着穿云和射月还没来，她从床铺底下拿出了那本奇书。
朝知那一页果然又多了一行字，死因为野兽啃食，无全尸。
野兽啃食……
武夫人想过很多可能，但完全没有想过朝知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想阻止，可是事情发生之前，她不能打草惊蛇，如果散灵阁说的法子有用的话，那她就还有机会，她要趁着自己还活着，抓紧一切可能去拯救朝家。
她随后又向后翻，原本朝知空白的那一页，赫然出现了另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