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氏奇录3
朝知，生于天历九十五年腊月初二，卒于一百二十七年八月十五。死因……
武夫人看到这行字充满了惊恐，昨日看到这一页的时候，分明只有朝知的名字，如今竟然连生卒年都出现了。更耐人寻味的是，死因后面再无说明。
“今日是五月二十，如果这本书说的是真的，也就是说三个月后，朝知就会出事。”武夫人喃喃自语，她不敢相信，可是也不敢不信。
武夫人又朝后翻着，却发现这本书上不知什么时候在末尾之处多了三个小字：散灵阁。
“散灵阁？”武夫人自幼便喜欢到处闲逛，却从未听闻宜州有这样一座楼，她回忆着之前读过的书，看过的地图，也从未记得有这样一处。莫非是她漏掉了什么，或是何时这地方改了名字？
正想着，穿云和射月却赶了回来，穿云端着点心，射月提着两个食盒，武夫人赶忙将书放在枕头底下。
“夫人，小厨房刚出来的，您快吃点。”穿云将点心放在桌子上，又给射月递了个眼色，射月现在机灵了不少，忙放下盒子去取药。
武夫人拿着一块点心轻咬了一口又放下：“放在这边吧，我等会自己吃，等会射月伺候我就行了，你这几天也忙前忙后没休息好，回去吧。”
穿云却站在那里不肯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武夫人察觉到了穿云的异常。
穿云也没有隐瞒，只道：“夫人把这族长的位子传给朝笙实为不妥。夫人要将朝笙养成器，势必会耗费太多精力，如今夫人的身体您自己也知道，根本不能劳心劳神。纵使朝武不行，为何不叫三爷暂代，说不定以后朝家还能有男丁，再继承也不迟？”
武夫人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想的我都考虑过，这事我自有考量。我的身子我清楚，虽然不能如往日般拉弓射箭，但把个小娃娃养大我还能再撑几年。纵使我撑不住了，有你在，我也放心。”
“夫人您可别乱说，您要是不在，我就随您去。我现在没有亲人，倘若您再把我丢下，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穿云这话反倒给武夫人留了一个难题。
她原是想着，自己先养着，若真有什么不测，穿云也能帮自己一二。但若是她要随自己去，朝笙以后的日子铁定不好过，她还要再细细打量才好。
“此言既出，便不可再反悔，今后还有时日在。倘若朝笙真能担此重任，纵使我粉身碎骨也是值得。”武夫人无比坚定，她深知这条路有多难走，她也深知，如今除此之外，并无他法。
话音刚落，射月就端着药过来了。武夫人喝了药便躺了下，穿云和射月也并未离开，依旧是拿了两把扇子，明明五月正要转热，却害怕稍微用力武夫人便觉得寒凉，动作越发轻柔。
武夫人闭着眼睛，却并未睡着，脑子里面不停地重复着散灵阁三个字，她一定要知道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玄机。
天色由明变暗，一日的时光就这样悄悄溜走，除了变化的天光，没有一丝痕迹。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武夫人就醒了。昨夜她昏昏沉沉，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一片漆黑，她却能听到好多人的声音，有自己的母亲，有朝礼，还有一些哭泣声，她分不清那些哭泣的声音来自哪里，只觉得每每听到，汗毛耸立。
她醒来的时候，穿云和射月已经睡着了，她披了外衣，轻手轻脚地走到书阁，想找找有没有关于散灵阁的线索。
朝家的书阁藏书万卷，她已看过大半，只剩下那间被尘封的顶层阁楼处的书未曾见过。那是朝家的禁地，除了族长，没有人可以靠近。
可如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必须要找到有关散灵阁的事情，否则朝家可能真的要在江湖绝迹。
小阁楼不知道尘封了多久，早已布满灰尘，锁头也已经生锈腐蚀在了一起，即使有钥匙也无法打开。蛛网将门挡了大半，上面还有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守在那里。更骇人的是，那蛛网上被缠绕的不是小飞虫，而是看起来像人的残肢，那蜘蛛的嘴里，似乎在嚼着像手指头样的东西。
若是寻常女子，必要被这蜘蛛吓破胆，但武夫人不怕，别说是巴掌大的蜘蛛，就是胳膊粗的蛇她都能束手擒来。
那蜘蛛显然发觉自己的地盘来了陌生人，瞬间开始吐丝，那蛛丝却分毫不软，反而像渔网一般形成一张密网，但凡被它捆住，势必成为刚才那残肢断臂的模样。成百上千的蛛网朝着武夫人涌射出来，想要把来人吞噬。
几乎是一瞬间，武夫人掏出袖口处的匕首，一把插在了蜘蛛的身上，那利剑一般的蛛丝瞬间软了下来，耷拉在门上，而那只蜘蛛的身体开始不停地流着蓝色的血，血滴落到的地方，蛛网开始融化。
没一会儿，那蜘蛛就变得干瘪无比，就像是一个门上挂饰一般，门上所有的蛛网都融在了那蓝血之中，直到最后，那黑蜘蛛也融在了蓝血之中，一扇古桐门出现在眼前。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没人来过，锁头已经坏死，木门却好像什么都没经历过一样，甚至外表还有光泽，没有虫洞，也没有雨水浸泡过发霉的痕迹。
门锁还不等她撬开就径直落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武夫人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必须趁着天没亮出来，不然被其他人发现又要不少麻烦。
门就在她踏进去的一瞬间，还不等她就“嗖”的关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武夫人想起刚刚进门那一幕，想必若是有人擅闯阁楼，也要成为那蜘蛛的口中餐，若不是她防备着带了刀，以她现在的体力去挣脱还真有些困难。
阁楼外看着不大，
分成了上下两层，上层的阁楼是圆顶，下层的书柜也呈现一个环形，整体看来就像一个粮仓一般。
这阁楼倒是没什么灰尘，只是灯光实在昏暗，她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阁楼内的模样。
她向里面走了两步，却好像踩到了什么机关，书阁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不出片刻，整个阁楼就变得亮堂堂，里面的陈设也变得清晰起来。
书架上照例是陈列了许多书，只是那些书形态样子都几乎一模一样，包裹在一个麻黄色的布袋当中，放眼望去，木书架加上黄书卷，不仔细看倒还真像里面堆积的谷子一般。
武夫人顺着圆环的方向走过去，却忽地听见了一个声音。
“是谁吵了我的好梦？”那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像是个男童子。
“阁下是谁？”武夫人环顾四周，却并未看见任何人影。
“能来这里，却不认识我，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阁楼中就回荡着那声音咯咯咯的笑声，就连武夫人都觉得有些瘆人。
武夫人屏住呼吸，冷声说道：“你最好出来说话。”她手中的刀紧紧地挺立着，仿佛就等待着主人的号令。
可是仍旧没有半分人影出现，反而那书阁中的书霎时间飞转起来，形成了一堵书墙，将武夫人围了个团团转。
“你要是能从这墙中出去，自然就能见到我了！”话音刚落，整个书阁就迎来了安静的死寂，方才回荡的笑声也瞬间无影无踪。
那成千上万的书以她为中心，结结实实地围了一堵墙，武夫人就像是被困在井里一样，四面都是书，除了头顶，看不到任何外界。
她手中的刀拼命想要出鞘，却被她死死按在刀鞘当中。
“金甲，别急，先等等。”武夫人低声对着那把匕首说道，那匕首瞬间就不再动弹。
金甲是武夫人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给它取得名字，因为它通体金黄，故取名金甲。金甲和寻常刀不同，它比普通的刀要短一截，却更加锋利，削铁如泥。它的把手可以脱出，抽出就是一条绳鞭，一刀可作二用。
那书墙开始飞速旋转，直到看不见任何衔接的缝隙。武夫人压低了身子，降低了重心，已经准备好了要来一场大战。
这时候，那书墙开始有东西浮现出来，武夫人只觉得炫目异常，她闭上眼睛，却发现那浮出来的，是千万个金色的字体，她一睁眼，那字体又变成了一个个光点，她瞬间明白了，下一秒就闭紧了眼睛。
那文字突然扭动起来，像是一个个金色的小人，铺天盖地朝她攻击过来，她刚开始没留意，胳膊上被刺出一道血痕，突然的疼痛让她惊醒，金甲一瞬间从刀鞘当中飞射而出。
金甲的身形飞快移动着，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它的身形。只看到旁边金色的字体扑棱棱地掉落，可是却并未看见空中的字体有所减少。
武夫人喝叱一声：“银蛇出鞘！”
霎时间，金甲的刀柄便脱离开来，一条闪着银光的蛇鞭便缠在了她的手腕上。武夫人用力一挥，那金色的文字掉落地更加迅速，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就像是金子砸在瓷板上。
武夫人渐渐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了，她单腿跪在地上，看着这飞速旋转的文字。可是当她静下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那文字好像在说些什么。
她当机立断，说道：“金甲，慢些，那些文字有蹊跷！”
金甲本身被困了许久，玩得正开心呢，哪里肯听她的话，武夫人没法，只得甩出银蛇，将金甲拉了回来。
那群文字似乎也打累了，有些气喘吁吁，转的也越来越慢。
“等等……”武夫人忽地睁开眼睛，朝着那块最亮的书砖，将金甲飞掷出去，金甲自己似乎都没有料到，就直直地插在了书墙上，书墙瞬间停止了转动，映入武夫人眼中的，就是金甲插在的那块书砖上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