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修 陈哲修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入灵》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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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灵后,陈泽修发现自己身处达拉中心,但那里只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并未见那手臂。

他发现周围很安静,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他见自己拿出了一个酒壶,对着灵潭说“非我本意,只是汲取一点酿壶酒喝,圆你故友一个夙愿,你应当不会不愿吧。”

从潭中心泛起了涟漪,像是在呓语,陈泽修觉得自己听懂了,他好像想起来了这桩尘封已久的往事了:

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年他刚刚出师,正准备拜别那人去安魂招灵,那人却不合时宜的对他说“你的好友快故去了。”

他记得那天本来是个晴天,太阳照在身上都有暖意,本是个十分要好的天气,却因为这句话,陈泽修却觉得像是回到了那天他掉进河里的刺骨,冷的他直哆嗦。

他记得自己问那人“缘何?”

因为他们这行讲究因果定数,要送可送之人,断其因果。

人这一生中是有这个那个放不下,有些人以为他放下了,可当他死时不甘和后悔又会席卷而来,他以为只有人才有因果报应,但没想到树也有。而那人跟他说了故友离去,想来也是要他去办这件事。

他一直觉得他死了或许白爷爷都还会活着,这怎么可能呢?他想。

但那人却说“寿数将尽自然之理”

那人似乎也看出他心情并不好,他又说到“罔谨,你应该料到的。既已出师,那这次你去吧”

罔谨是他的字,罔同忘,是告知他所遇之事皆淡忘,莫怀于心,而谨是叫他归谨自己,莫为俗世牵扯。

陈泽修诧异的望向那人。虽然觉得是让自己去,但他还是不理解。

因为他们这行最忌讳所度之人和自己有所牵连,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忌讳吧。

只是怕他的念想有关于自己,进而搅入因果,更怕渡人之人为亡者不平而动用禁术。

而那人只说了一句,我信你。

其实陈泽修自己也知道,他怕自己如果不亲自送走那人,自己反而会心生执念。

于是他对那人说道“我会送他离开的。”

那人看着他并未说话,然后又闭眼假眠去了。

“送吾归去,亡魂招之;安汝之魂,成自然之理。白杨,晋城畔,去”

陈泽修念完,入眼便是一棵足要三四人合抱的白杨树干映入眼睑,树下坐着一个胡子发白的老爷爷坐在岸边钓鱼,背枕着大叔,唇角带笑,似乎收获颇丰的样子。

但陈泽修知道他没有鱼篓,也从没有钓上过一条鱼。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许诺要给他钓最大的鱼陪他喝最好的酒,这些都还没做他就已经走了,凭什么天道如此不公!明明小老头这么好。

他不甘,他不忿,刚想置那人话于不顾,那老头转过了头,说到“毛孩子,你回来了呀。”

陈泽修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出师,已经不会再有喜怒哀乐,有的只是淡漠。

但这一刻,他觉得似乎还需要回炉重造。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他说到“我回来了。小老头儿···我好想你”声音哽咽,跑过去扑进了他怀里。

白爷爷和初始时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么多年,怎么一点也没长。”

陈泽修想告诉他,是怕你认不出我来了,所以才变回小时候的样子,小老头儿,我不是那个小脏鬼了,我长大了,我可以给你捉鱼了,也可以给你打酒了,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但他都没有说,如果说了,白爷爷或许就真的不愿离开了。

他知道小老头肯定会说“爷爷怎么会离开呢?爷爷要一直一直陪着毛孩子长大呀。”

但陈泽修知道,招魂,招的本就是亡者之魂,如果不解其夙愿,亡魂迟迟不离开的话,就会变成执,亡魂尚且不会害人,而执会,但他们是无意识,因为执的夙愿一般是解不了的,只能吹安魂曲,然后让执在自己的执念中消散,而当他最后一点要消散的时候,会爆发出巨大的不甘,然后反扑。

教坊司本就人少,死于反扑的人虽然没有。

但是那人说曾有一个前辈曾因为反扑而导致精神错乱记忆全失。每天和那个亡魂一样在那个亡魂社的遗憾处徘徊,那人说前辈共情太深,出不来了。

如果说亡魂尚且不需要什么作为养料,那么执便需要了,亡魂因只能在自己身前所到过的地方逗留,而靠的全是自己尚未解决的遗憾,所以执念便是亡魂的养料。

而当执成为亡魂后,要不就是因为执念未解,要不就是因为执念已经没有办法解了。

所以执需要靠汲取活人的生气作为支撑,但一开始的执因为摆脱了魂的状态,所以只能依靠本能去汲取将死之人的生气,当他们重新生出灵智后,就不满于此了,就会自己主动觅食。

而这有违天地道法,所以教坊司一般只有当魂有重大执念或是执做出了道法不容的事时才会出动。

不然的话,普天之下每天的亡魂怎么多,怎么可能安得完?

主要是很多人死了,他的执念并不是很难化解,大多数魂都是靠自己化解的。

在人间称为头七,其实在人死后的七天中,亡魂会把自己生前所到过的地方,所见过的人全部都过一遍,而生前的遗憾也会在这七天中弥补化解,最后一天的最后半个时辰,他会去到自己执念最深的地方,然后自己想清楚明白,当他明白了,放下了,三魂七魄便会散去,重归于天地。

而教坊司就是帮助那些没有办法化解的人,所以教坊司有被世人称为散鬼司。

而这世间仅仅只存在七个执,没有将他们散去只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害人之心并且执念有解,而那人给了他们七人安魂石。

陈泽修记得自己见过,是一块只有普通人大拇指母的第一节大小,通体呈乳通体呈乳白色,不怎么漂亮但也不丑。

据那人说,有了安魂石他们便不需要去洗活人的生气了。

当然除了仅存的执外,还有念,这是比执更高级的存在。

应该可以说是接近于活人的存在?

他们可以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样,游走于世间,但他们的养料也变得多种多样起来,除去活人生气,还有万物灵气,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吸收灵气的,这无疑不是自杀行为。

念的存在似乎是人间看客,因为他可以任意剥夺他人的生命,然后随着念的法力越来越强,他就不满足活人生气这么无聊的食物了,他开始了造梦,然后进入活人的梦中将他们的魂吞噬,他发现人在梦中越是惊恐,灵魂的味道就越好,而世上目前还没有念的踪迹。

他似乎在沉睡。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入睡,整个大陆都生活在他编织的梦中世界呢?

陈泽修知道,小老头儿不想成为执,毕竟他救过这么多人。

但同样陈泽修也不想他死,他突然明白他说他会送白爷爷离开的那人为什么没有说话了。

因为那人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说这句话。陈泽修想,救命之恩就由我自己来偿还吧。

如果有人能看见他的眼睛就会发现,双目赤红,已经入了障了。

而在亡魂面前入障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亡魂会趁机反噬掉安魂者,以此摆脱魂的状态,但陈泽修遇到的是他的白爷爷,他怎么可能会反噬呢?

正当陈泽修准备念舍魂咒,白杨树飘落了一片叶子下来,白爷爷冲着上面摇了摇头,示意上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所以没有人知道那人曾在白杨树顶站了很久……

白爷爷开口道“泽修呀,你说给我买最好的酒的你难道忘了吗?”

那一刻,陈泽修顿觉灵台清明。

他想他知道了,他也明白了,白爷爷其实什么都不需要,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离开。

当年的陈泽修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现在的陈泽修看着当年白爷爷说出这番话时,他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对了。

也太违和了。

按道理来说,魂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更不用说主动提起自己的执念了。

他想起了《引魂记》中的一段话“生魂者,可记往事,断来人,然散魂后一魂归地河,三魄影无踪。不为也。”

这是相当于献祭一般的存在,就是说有些魂不甘愿离世,又不想只有自己的意识在这世上。

懵懵懂懂的完成执念离开,于是就和他们,也就是教坊司的人签下契约。

甘愿将自己的一魂三魄留给上天。陈泽修当年看到这个的时候觉得干这事儿的人怕是个傻子吧。

这多不值得,怕世上没人会做这件事。毕竟那一魂三魄相当于养料一直在这世间徘徊,慢慢被消化,反正是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的。

而小老头儿的症状分明就和《引魂记》中说的一样。他想笑又想哭,但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想去阻止,但也知道于事无补。

陈泽修看着当年的自己,他听见自己说“你这小老头儿,竟还惦记着酒。”

然后头被拍了一下,还和当年一样一样的力度,一点也不疼。

“没规矩。你去你怪爷爷那讨点心泉。这世上最好的酒便也就成了”

“得嘞”语调平平。但他真的很努力在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陈泽修看着当年的自己,怎么这么蠢呢?这都没看出来吗?

他想了想,好像是看出来了,但是当年的他什么也没有做。

就像知道自己不论做了什么,小老头儿还是会这么做,就像当年送走他一样……

陈泽修向城中心跑去。

于是便出现了刚刚的那一幕,潭水泛起了涟漪,岸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位老者,淡青的云袍,佝偻的脊背,拄着一根梨花木杖。

那老人眯着眼睛看了陈泽修半饷,实在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结识过如此仙资卓越的小友,于是老潭拱了拱手道“不知小友口中的故友是哪位?”

实在是不能怪老潭没有认出他来,陈泽修早在来的路上就变回了长大后的模样。

不说怪老头儿没有认出陈泽修来,陈泽修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怪老头儿来。

不是因为样貌原因,而是因为怪老头儿的气息和以前相差太远了。

按理来说,灵潭的样貌应是百年一变,但泉爷爷的气息已经很腐朽了。和十年前简直大相径庭。

无怪乎怎么两人都很诧异,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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