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王庙
陈泽修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法力好像恢复到了三成。
想必是那小孩儿。
陈泽修感受到狱都好像没有了那种束缚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解脱了一样。
他算了一卦,果然,束缚的东西虽然没有了,可还是要有万象,不然这狱都的亡魂恐怕只能直接归于天了。
想明白后,准备叫他们启程,一抬眼就看见他那个所谓的师弟在盯着他看,被他发现后也没有任何收敛。
算了,先不管他,于是陈泽修顶着那炙热的目光,看向了那两个蹲在一起的人。
卜宁似乎还没走出来,眼神呆呆地。
那个小虎在卜宁旁边抓耳挠腮,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卜宁,去给他立个碑吧。”陈泽修说道。
话毕,那小人儿有了反应。
“哥?他明明叫我去禹都找他,怎么会呢?”卜宁喃喃道。他只看到张爷爷在他面前消散,并不知道张爷爷做了些什么。
陈泽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事情只有靠时间慢慢的淡化。
或许当很多年后,你才会发现,其实离开的人一直都活在记忆里,一直在陪着你。
小虎对卜宁道“蒲子,你···就节哀顺变吧。”
好家伙,这孩子还是别说话了。陈泽修心想,怎么比我还不会说话!
好在卜宁自己想明白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比他小的小虎都长大了,他又怎会一无所知呢?
虽然心里早有过这种想法,但张爷爷说,他骗谁都不会骗他的。
他可能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而已。
后来他们出了狱都,向着禹都进发。
好像一切都没怎么改变,只是少了一些人,又多了其他的人。
灶王庙旁多了一座坟,上面无名。
没人知道张怀景的名字,卜宁没有听见爷爷说过。
他也就无从得知。
而陈泽修只知道他是当年的小孩子,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其实按理来说,执解决掉之后,他所有的往事回忆都会归招魂人,好让他们散掉。但很不幸,陈泽修自己受重伤晕厥。以至于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那小孩儿的执念散掉了没有。
而真正知道他名字的,为了不让自己暴露,也就没说。不过,当他们走后,无字碑上多了一些字,前者是功德,后者是名字,工工整整列于石碑上。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
灶王庙的香火会因为这座坟而旺盛起来。
小虎告别了卜宁,不愿和他们一同离去。
原是他还有个爷爷在狱都,不是亲爷爷,也是捡到他把他养大的爷爷。他说,等爷爷离开了,他就来找他们。
后来卜宁说,其实小虎哥很好的,他跟着大帮头做事儿,好不容易上位了,下面却有些不服气的,所以他一边当着坏人一边帮衬着他们。
这些大帮的人都不知道。
三人就告别离开了。
毕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大约走了十五天,禹都城门映入眼帘。相较于狱都百姓的关门闭户,禹都可就热闹多了。
街上张灯结彩,女孩子们相伴而行。
还未进城门,城外便有很多少女踏青,路边的凉亭,也有文人雅士赋诗唱和。
取亭边水用来烹茶,看着少年少女们嬉戏,什么传花令,抽花签,斗草,写诗,赏花,欢声笑语伴着歌声随风飘到好远。
原来今天是花朝节。
花朝是百花的生日,也称花神节,这天人们会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姑娘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燃上香烛,奉上鲜花,祭拜花神。
看着他们载歌载舞的样子,陈泽修也很高兴,因为游人太多,也就不需要检查通关文牒了。
正好方便了卜宁。
三人混入人群,进入了城中。
一路上走来,陈泽修便觉得很是奇怪。街上除了年轻男女之外,还有些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之外,连个半大的孩子都没有。
而每个人都避开了卜宁,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没有办法,陈泽修只好在卜宁身上施了障眼法。
旁人看不见他,但不是人的却可以看到,当然,肖蚀也是可以看见的。
其实本来陈泽修觉得他们怕卜宁挺好的,至少没有危险,但当他们带着卜宁去客栈时被轰了出来,他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然他们又只能露宿街头了。虽然陈泽修觉得没什么,可是毕竟还有卜宁这个小家伙。
而轰他们出来的小二说的话很是奇怪,说什么你们是想害死我们是吧,快滚!快滚!
当他们来到第三家客栈的时候,那小二特别殷勤的把他们迎了进去,还问了一句,“三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陈泽修和肖蚀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知道了。
“住店,三间房。先上点好酒好菜”肖蚀说。
“得嘞,您稍等。”
陈泽修看着卜宁,心下有了思量。
后来小二上菜了,卜宁开始大吃特吃,而陈泽修则问道“小兄弟,打听个事呗”
肖蚀立马抛出了银锭。
小二接了银锭,喜笑颜开道:
“您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街上怎么一个小孩都不见?”
“这···”店小二开始支支吾吾,不太情愿说的样子,随即又是一枚银锭。“客官,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怕说了被那位听见,您身边的这位小公子怕是要遭殃。”
陈泽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事了,你下去吧。”肖蚀说。
店小二走后,陈泽修斜着眼看了肖蚀一眼。
“师哥,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问旁人干嘛。”肖蚀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抿了口茶。
卜宁停止了咀嚼的动作,似乎在等着下文。
“小孩儿吃你的饭,看着我干嘛?”
说完肖蚀抓着盘子里的花生吃了起来,不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泽修严重觉得这人是被那人亲手带出来的,连说话方式都和他一模一样,永远的只有上半段,可惜以前是那人逗他,现在是他白捡来的师弟逗白捡来的弟弟。
可是历史却是惊人的相似。
而在卜宁又开始重操旧业开始吃饭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在识海中交谈起来了。
这是教坊司入学的第一章,想入灵必须必须先先学会出灵,只有这样,才可以与自然山海共鸣,才能和万物一体,从而得知各方地域的亡灵情况。
出灵相当于把自己的思想投身到灵台,而教坊司的所有人都可在灵台里交流。
比如当年大师兄栖泽就曾因被困西胡而出不来。
幸好灵台尚未被关闭。
因为灵台中若只有一个人的话,不到一刻钟就会自然关闭。
而当时三师兄熙日觉得太无聊,就每天在灵台里蹲着。
但如果不是三师兄的贪玩儿,或许那次大师兄去了西胡就再也回不来了。
当然,这都是往事了。
而现在,灵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肖蚀说“师哥,我可是为了那小崽子好,不然他被吓到了怎么办。”
不告诉他是为他好?信你就有鬼了,我看你是怕他知道了反而不害怕而觉得无趣吧。
当然,这话陈泽修是不会说出来的。
“怎么回事?”陈泽修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这样吧师哥,我给你讲个故事”
怎么连说故事方式都一样?以前那人就总喜欢用自己编造的故事和一些真实的事情结合起来骗他,每次故事说完,主人公全部都翘辫子了,大坏蛋活到了最后,陈泽修都麻木了。
怎么那人连这个都教?陈泽修觉得不解。
连那刻意营造的恐怖氛围都一模一样。
而肖蚀已经说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应娉婷的姑娘,生的那叫一个美艳动人,如花似玉。
她的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大出血死掉了,而应先生怕娉婷受欺负也就没有再娶。
小娉婷从小就聪明懂事,而且冰雪聪明。
街坊邻居都说以后要是谁娶了娉婷呀,那肯定是祖上积德了。
他父亲听了乡亲邻里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毕竟他女儿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
或许是应先生膝下无子,而小娉婷又是他唯一的子女。
所以应先生怕自己死后女儿无依无靠,于是开了个私塾,又来给小娉婷挣嫁妆。
又怕未来亲家亏待女儿,所以应先生从小又把小娉婷又当儿子养,如果没嫁出去,自己挣得钱也够她好好的活着了。
当儿子养的时候有时候很严厉,有时候又对她极好。
以至于小娉婷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每个人的父亲都是这样,早上要她把水缸打满,还要去禹都最远的菜市场一炷香内买回来菜,如果超时,就再在院子里扎马步。
之后等到辰时时就和学生们一起读书写字。而小娉婷累了睡觉她父亲又不责备她。
而小孩子又没有什么性别观念,所以学生们都和她很要好,后来大了,应先生就做了个隔间给她。
小娉婷就这样稀里糊涂活到了十五岁。
花一样的年纪,长得跟朵花似的,又会识文断字,又知书达理。
及笄过后,应先生的门槛快被方圆十里的乡亲邻里踏破了。
应先生想从中给他的小娉婷找个好夫婿。
可是在应先生的教育下,小娉婷不安于女儿身,不想随波逐流相夫教子,而且她早就心有所属。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夏天,她还在和学生们一起读着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
“师兄,你看,别人十岁就有了青梅竹马,你当时在干嘛?”陈泽修没有理他,而是叫他继续说下去去。
“真没劲”
不是陈泽修不说,而是他被那人带回去之后,教坊司永远都只有白天黑夜,没有四季交替,没有任何温度的变化,除了杉树在长大,鸟儿在筑巢,除了从这些细枝末节中可以发现时间其实在流走外,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过去了一年。
教坊司好像没有时间的观念,他曾问过和他一样不能出去的四师兄,问他,四师兄,你来了多久了?而四师兄理都不理他。
其他师兄瞧见了就跟他说,没事儿别去招惹你四师兄,他喜欢一个人。
后来他才知道,四师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许多年后,那次四师兄出完任务回来马不停蹄的跑来跟他说“现在外面是佑庆十五年,秋天。”说完便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五师弟。
从那之后,陈泽修就知道,四师兄只是不善表达,但他其实一直把每个人说的话记在心里。
怎么会有人喜欢自己一个人呢?偌大的教坊司就他们六个人,若没有一个人和四师兄说话,那不是太孤单了吗?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师兄们都很照顾他,四师兄不擅长表达,而且长了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大师兄当时怕他吓着陈泽修,就跟他说,小师弟和你说话,如果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别说了,他听不明白,但也知道或许是叫他能不吓着小师弟就不吓,而不说话就可以不用吓到了。
所以四师兄在陈泽修眼里一直很高冷。
所以从那次四师兄告诉他时间后,他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