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开视线,陈泽修抬眼望着那人的眼睛到“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人把馒头放到灶王庙的供盘上,还拜了三拜,然后挨着陈泽修坐下。
“哦,瞧我,竟忘记告知于你了,我叫菖蒲。你叫我蒲子就行了。”说完还朝我笑了笑,接着他又起身把馒头拿了下来,又分了一半递给了陈泽修。
相坐无言,貌似知道他还会说话一般,陈泽修望向他,果然,菖蒲继续道
“你知道这馒头怎么来的吗?我不是去看那野鸡生蛋了吗?你猜怎么着?”说完便停顿了下来,似乎在等着某人发问。
陈泽修等了一会,见那人直直的望着自己,仿佛在说“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快问我快问我!”
陈泽修只好道“怎么着?”
声音清冷透着凉意,毫无起伏,仿佛对这件事情丝毫不在意。
菖蒲也不管他态度如何继续道
“也不知道是那鸡被人捉了还是学聪明了,反正我是连根毛都都没有看见,然后我就想着要不去城门口看看,反正现在小虎哥他们应该在东门巡视,然后当我正走到门口的时候,来了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还没等我跪下,她便从竹篮里拿出了馒头给我。····”
陈泽修并没有听进去,他在思考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以至于现在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就问一问好了。
于是陈泽修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空吗?不,应该说,这个大陆的分布。”
看着菖蒲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的样子,陈泽修只好继续道“我们所处的朝代?”
菖蒲似乎听懂了,他说“萝卜,你是在问我们生活在什么地方?”
陈泽修点了点头,菖蒲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我们所处在东泽大陆的西部,这里名唤达拉。情况你也看见了,相对于西胡,北莽,南元的灵气来说,我们即使是处在东泽的西部,但至少还有····”说完又静默了
“灵气?”陈泽修的声音传来。
“唔···这个东西怎么说呢?我觉的它也像是一种另类的食物,当你灵气吸收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就不会感觉到饿了。”雀跃的语气带着向往“如果我们在禹都就好了。”竟又是长长的叹息。
陈泽修又不便多问,只好岔开话题道“我好像记起了我的一些事情。”
果然,那人又抬起了头,笑问道“你想起了什么?”眼睛亮晶晶,满含期待。
“名字。”薄唇轻吐。
“是什么呀?”继续问道。
陈泽修看向菖蒲的眼睛,吐字清晰到“陈泽修。”
那人口中念念道“陈泽修,陈泽修。这名不错呀!”菖蒲眼里透着光,“要不你也给我取个名字吧”
“为何?”
“唔···我是被张爷爷捡回来的,他说“我的名字是张爷爷取的,菖蒲意味着好养活。爷爷说,以后若是碰见了会识文断字的,就叫他给我取个名字。”说完眼神直便勾勾的看着陈泽修。
那眼中的希冀如果能化为实质的话,恐怕陈泽修都已经被钉到地上起不来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解和为难“不可···”还未等他说完,那小孩就开始了苦苦哀求,或者说撒泼打滚更为实在。最后陈泽修别无他法,便答应了。
取之“卜宁,如何?”
卜是你给我取名是结缘开始,而宁则是希望你平安顺遂,安宁一生。
可他却没想到卜和不同音,禅师一语也终是改变了少年的一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卜宁卜宁,好听是好听,但···缘何没有姓氏?”
陈泽修并未作答,而是合上眼睛睡了。
菖蒲,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卜宁了,卜宁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样子,本想再去闹他,但又想着他身体不好便也歇下了,他蜷成一团,看着七八岁的孩子,蜷着却比猫也大不了多少。
而另一边,陈泽修并未入睡,而是又开始吸收絮状云,只是,这本应薄而看不到颜色的云中却多了一抹淡淡的红。陈泽修并未将着红色吸入,而是将它引至鼻尖闻了闻,貌似是铁锈味,很淡。弄不清这到底是何物,陈泽修只好在提取絮状云的同时还要将这红丝抽离。在抽丝剥茧中,薄雾似乎浓了点,而红丝也越来越少。
陈泽修感觉寒气似乎也越来越重。明明是让人感觉到比较凉爽温度,陈泽修却觉得如坠冰窖,他只好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却感知到那人似乎醒了,但并未出声,只是呼吸很紊乱,似乎伴着抽气声。
陈泽修想着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认识的人,而且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害,相信这应该要关心关心他。
于是出声问到“你怎么了”
只是这声音任谁听了都听不出关心之意,冷冷的,还有点突兀,那人似乎还被吓到了,又抽了一口气,但并未说话,又或许是陈泽修接的话太快了,卜宁尚未来得及接上。
“你这是怎么了?”声音放低了很多,但听起来仍然是冰冷冷的样子。
但卜宁听了却很高兴“你是在关心我吗?”见他并未接话,卜宁继续道“没事,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说完便传来了噗嗤噗嗤的气音,似乎是在笑。
不知隔了多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陈泽修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笑。于是他又开口问道
“你笑什么?”
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传来,“嘶···你别突然出声行不行。”伴着火气。
陈泽修有点蒙,不明白上一秒还在笑的人为什么下一秒就生气了,随即不敢多言。
卜宁见他并未出声,似乎也觉得自己突然发火有些不对,毕竟那人和自己一样无家可归,不,应该说比自己更惨,毕竟失忆了。
卜宁又想起张爷爷告诉自己的话:小蒲呀,做人呢,要对的住自己的心,我们虽然是乞丐,但我们不偷不抢,也是堂堂正正的活着知道吗?如果以后你遇到你觉得是好人的人,你一定要好好和他相处。
卜宁还记得自己问:为什么要和别人好好相处?我和爷爷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吗?而且爷爷,我怎么知道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记得爷爷似乎想了好久才对他说道“或许有些人长得凶神恶煞,但他有慈悲之心,而有些人长得一表人才,做的事却猪狗不如。但也有人相由心生,慈悲心慈悲人····”
五岁的卜宁听了这么绕口的话有点记不住,又觉得爷爷并没有告诉他判别的方法,于是直接打断了爷爷,
“爷爷,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不就行了。这个其他人我不想认识了。”说完便钻进张爷爷的怀里,也就自然没有看到张爷爷悲戚的目光。
后来当他明白了该怎么识人辩人的时候,那人却不在了。
他好想对爷爷说“爷爷你看,这世界上除了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人,他们只是施舍我同情我,或者欺负我打骂我,没人愿意和我当朋友,你告诉我,做人要顶天立地,不可欺压良善之辈,可是爷爷,如果不欺压他们,我也会被欺压。自身都难保,又谈何救世。”卜宁说“爷爷,现在我遇到的这个人很是奇怪,他明明和我一般大,却说话很老成,明明长的是表里不一的脸却貌似不是坏人,是不是我打断你的话里里面有这么一种人,长得虽是不近人情的凉薄相,其实内里是个好人?那我是不是可以和他成为朋友?”
“对不起。”
陈泽修听那小人儿说到,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道歉,但他还是回道“嗯”
卜宁心想,嗯?!什么人呀。明明是他先吓我的好吧,罢了罢了,爷爷说要息事宁人。
于是语气硬巴巴的道
“你还休息吗?”
“怎么?”带着一丝疑惑。
“我们现在应该出发去城里了。”卜宁说到。
陈泽修并未多言,站起身示意卜宁,两人一同结伴踏出了破庙。
若是卜宁知道这一去就无回来之日,也不知他是否还这么坦然。而在去城里的路上,陈泽修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卜宁口中的小虎哥。他原是晋陵城的土霸王,天天带着一群乞丐去敲打另外一些老弱孤苦无依的乞丐。还知道了,以前晋陵城本是灵气聚集的风水宝地,但也不知什么时候惹怒了上面的大能,一夕之间,灵气散尽。
缘何还有点灵气呢?听老一辈的人说,是因为晋陵城的泉眼还未被全部堵死。留了一婴儿四指大小的缝。
陈泽修听着卜宁说着这些,总感总感觉以前听人说过,但又想着或许是以前失忆的时候说过,也就并未深究。
故此当他后面得知此事的全部真相时,竟是莞尔一笑。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笑,但现在他还不明白,于是开口问道“为何是婴儿的四指缝隙?”
“唔···你说这个呀,我听张爷爷说是因为泉眼将完全闭合之时有个小孩的手伸了进去,不过晋陵城的人说,是因为封泉的大能其实是个小孩儿,不过,这谁知道呢?!”
说话间就到了晋陵城门口,陈泽修抬头一望,狱都西门映入眼睑,“缘何不是晋陵西门?”陈泽修道。
而卜宁竟对此名闭口不谈,无怪乎陈泽修有此一问,因为当他看到那名字的一瞬间,一股阴冷之气袭击全身,连骨头缝都感觉一碰就要碎掉的样子,动弹不得分毫。而这边卜宁已经快要进城了。
“你等一下跟着我,我们去西巷绕到南门那边,今天小虎哥去东门。”
身后没有人回答,卜宁觉得奇怪。虽然他感觉陈泽修不是很想搭理他,但是只要他说话,他都会回应的。于是回头一看,那人竟直直的站在那,浑身泛着寒气,明明是小孩身量,卜宁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张爷爷身上才有的暮气。
卜宁心想,糟了,不会又犯病了吧?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陈泽修旁边,问他“你还好吧?”
走近一看更不得了,只见陈泽修那薄唇毫无血色,脸也白得吓人。
卜宁一下就慌了,“你不会要死了吧?”声音带着哭腔。
这小孩怎么这么逗呢?他压下不适努力的做出笑的表情,说到,“我没事”
但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更显得气若游丝,像是要去了一样。
卜宁哇的就哭了起来。陈泽修就觉得好笑,因为他觉得这种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和他共鸣,但不至于死掉。但也知道自己把这小孩吓到了,于是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真没事儿,别哭了。”
“真的?”从这一刻开始,卜宁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觉得陈泽修似乎把他当小孩。于是他很心安理得的开始叫他哥。
陈泽修诧异了,觉得有点稀奇。因为好像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哥,于是也应下了。
而当他踏入狱都门口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苏醒,像是回到了自己最初生长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意外的还不错,除了痛一点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