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乾焦急地望向看台，目光扫过前排，赫然看到几个和馄饨摊二人所穿相同服饰的小厮侍立一精瘦青年身后。
只见那人摇头晃脑，好不得意。张友乾猜测此人便是那位修习邪魔歪道的爷，顿时眉头紧锁，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突然，一道念头从眼前闪过。不行，这样做或许能打乱这场典礼，但对于意姑娘的伤害恐怕难以估量。
张友乾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但眼下情况危急，若是放任这厮娶走意姑娘，岂不是羊入虎口，连渣都不剩了。
“孙氏布行孙员外出价一千两！孙员外真是慧眼识珠。”王妈妈在台上笑得花枝招展，在她看来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人群中又有人举牌。
“陈记粮铺陈公子出价一千五百两！陈公子真是好大手笔，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王妈妈谄媚至极。
这才刚开始，叫价已经突破自己的预期了，看来这淮安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平日里都不显山不露水，这时候都来真格的了。
又是一轮叫价，很快就突破了两千两纹银，王妈妈喜不自禁，漂亮话说了一箩筐。
“难得诸位公子大人捧场，为了感谢诸位一直以来的支持，意茹准备了些小节目来给大家助助兴。”说罢，王妈妈轻轻拍了拍手，一众小厮连忙从两侧拉开帘幕，轻纱之后便是陈意茹的惊鸿倩影。
场下众人惊呼，嚯，还有这一手。
顿时，不知从哪传来丝竹管弦的悠扬曲调，众人正疑惑之际，一道轮指颤音将大家目光重新聚焦在轻纱之后的那道剪影之上。
“唔，是意姑娘的琵琶曲，这可是千金难求啊！今日真是有幸了！”人群传来惊呼。
众人闻言无不惊叹细听，一时间喧杂的后堂竟静谧如夜。张友乾也凝神听着，那琵琶音符，似从仙境传来，摄人心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好！欢沁中带着些许俏皮，将少女待字闺中的春心萌动表现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这欢欣之间又好似夹杂一缕哀愁，像叹息，像别离，又像期盼。
满座宾客无不陶醉其中，唯有张友乾如坐针毡。他虽不懂音律，但那种情绪的传达，却了然于胸。
循着琵琶低语，他的思绪回荡。那些记忆中的碎片堆叠，如潮水涌来，唉，一声低叹。真是墙里秋千墙外道，多情总被无情恼。
不想也罢。张友乾稳了稳被这绝美琴音撩拨的心神，心道，得罪了，意姑娘。
“啪——啪——啪——”响亮而低缓的掌声一顿一顿地穿透这个后堂。
琴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掌声打断，众人有些恼怒，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意姑娘还没弹完一曲就瞎起哄。
正当众人寻觅声音来处时，一个瘦削但挺立的身影从人群走出。
“意姑娘正是好技艺，好一个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只不过，这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他缓步看台前，翻身而上，转脸面对众宾客道。
这一下轮到众人云里雾里了，这弹琵琶怎么还和诚信扯上关系了？
王妈妈眼尖，一下就看到来人正是张友乾，顿时无明业火从心起，指着张友乾大叫道：“张友乾，你这个混账东西捣什么乱！快滚出去！来人，快把他轰出去！”
陈意茹见状也坐不住了，赶紧劝道：“友乾，无论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等今天的典礼结束再谈不行吗？别再胡闹了！”
富贵带着小厮上前，正要把张友乾往外撵，一个声音制止了他们。
“且慢！王妈妈，这奴才既然有话要说，我们这些做主子的，也不好封了他的嘴不是？如今日就这么将他赶出去，恐怕免不了有人说闲话。不妨让他说说，这诚信一说，何解啊？”
张友乾回头，这尖声轻气的腔调，一听就是个病秧子，没成想竟然就是那个妖人。
“哎哟，李公子，你是不知道，这狗奴才近来不知道犯了什么疯病，净说浑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嘛！”王妈妈生怕张友乾捅出什么幺蛾子，赶忙打圆场。
那病秧子妖人李公子挥手打断道：“王妈妈诚信经营，大家有目共睹，何必惧怕这等宵小之辈呢？但说无妨！”
这一句似命令一般，不容置疑，王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祈求张友乾别搞什么幺蛾子搅黄了自己这苦心孤诣的典礼。
这妖人虽明面上助了一把自己，但说的都是什么话？张友乾心中已经给这妖人记下了一大笔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吧，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说王妈妈，就是在下也绝不轻饶你。”那妖人嘲弄似得说着。
张友乾点点头，甩开众小厮。
接下来，横店不知名影帝张某开启了异世界的个人首秀。张友乾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下情绪。
“这件事原本我不该说出来，因为意姑娘自来与我交厚，但作为一个人，一撇一捺一个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做生意更是如此。”张友乾极力渲染，不断铺垫。
但听了这些，那妖人明显有些不耐烦，折扇一合，皱眉道：“说重点！”
“重点就是意姑娘身患花柳！”
此言一出，全场寂然。陈意茹只觉一道惊雷劈下，突然有些瘫软，这，这明明是诬陷，可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拒绝了他？可他为何如此恶毒？陈意茹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委屈，不解，愤怒，在瞬间交汇。
王妈妈一把搀住她，才免于倒地。
众人回过神来，却是一片窃窃私语。
“这，这意姑娘身患花柳？这还弄什么初嫁典礼？”
“我就说嘛，什么卖色不卖艺，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幌子罢了！”
“就是就是，难怪这么着急卖出去，怕是接不了客了吧？”
“嘻嘻，花柳诶，得多浪才能沾染上啊？”
“哎哟，我看这万芳楼也就是个暗娼，说不定染上的不止她一个呢。”
“花柳花柳，残花败柳罢了，还值二千两，我呸！”
一时间，杂音四起，嬉笑遍地。陈意茹羞得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那妖人神色也有些慌张了，四顾周围，恶狠狠地瞪了身后一众小厮，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怒视张友乾道：“你说有花柳就是有花柳？你凭什么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