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这破青楼门僮，谁爱当谁当去，爷还不伺候了！”张友乾三两下扯下这门僮麻衫，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副谁也别来劝的架势。
这下倒让王妈妈不好下台了，平日里也没见这丧门星这么生猛，今天是怎么了？况且店里的生意一直被城中其他三个青楼挤兑，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这样失了人心，恐怕更难与他们竞争了。
王妈妈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富贵赶紧过来劝张友乾。
“哎哟，友乾，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今天跟丢了魂一样，快给王妈妈认个错，你也不想想你离了万芳楼还能去哪啊？”富贵一脸担忧地劝说，他是真把友乾当成自家兄弟，生怕他断了前程。
陈意茹听到前厅有些争吵，也匆匆赶来。
她刚一出来，就看到张友乾摔衣服，心里有些难受。这时，也上前劝慰道：“友乾，别胡闹了，快和妈妈认个错，你这是何苦呢？出了这万芳楼，哪个地方还敢要你？”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张友乾原本有些犹豫的念头一下被冲散了，心中念着，我就不信，离了这我张友乾还活不下了。
看客们有好事的，嚷嚷道：“哟，一个小门僮，竟然有这么大面子要意姑娘亲自挽留，怕不是相好的吧哈哈？”
“哈哈哈，难不成是今日意姑娘初嫁，醋坛子倒了吧哈哈哈？”人群中传来戏谑地附和。
张友乾怒目瞪向四周，心中一百个不痛快，倒不是被人戳中痛处，只是觉得这些衣冠楚楚的爷们，竟这般下作轻浮。
陈意茹见状出面打圆场，说：“诸位公子，今日原是意茹大喜之日，一点闹剧让各位见笑了。还请诸位移步后堂，吉时就要到了，意茹随后便来。多谢了。”
“啊是啊是啊，各位爷先里边请，里边请。”王妈妈顺势又笑得花枝招展地邀着这些宾客们往后堂走，路过张友乾时冷哼了一声。
陈意茹见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前厅，便将地上的麻衣拾起披在张友乾身上，有些抱歉地说：“友乾，多的我也不说了，如果你还是执意要走，那我祝你一路顺风，这些银子是我的私房钱，不多，你先用着。记得按时吃饭，天冷了多穿点衣服。保重。”
陈意茹将一小荷包碎银子恰恰塞到张友乾怀里，转头向后堂踏步而去，不知为何，她只觉有些委屈，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张友乾攥着这小荷包，心中很是感慨，张友乾啊张友乾，你何德何能啊。
富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一句，兄弟保重。接着便跟着陈意茹进了后堂。
张友乾望着那晃动的珠帘，叹了口气，转身大步离开万芳楼。
啥也不想，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张友乾还愁饿死不成。
张友乾出了万芳楼，只觉神清气爽，艳阳高照，转角就有个小食摊，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先吃饱肚子再做打算。
张友乾刚一坐下，就听见后桌两人窃窃私语，他这人别的特长没有，耳朵是出了名的灵。
“小二，来碗馄饨。”张友乾看着馄饨不错。
“好勒，客官，您稍等。”
“小二，快点儿，两碗馄饨，一碟咸鸭蛋。”
“来嘞，二位爷，马上就好。”
“客官，您的馄饨一碗。”
“您二位的馄饨两碗，咸鸭蛋一碟，齐嘞。”
张友乾撒点葱花，开始吸溜起来。只听那二人口中突然提到意姑娘，张友乾不禁耳朵尖了起来，吞咽的动作也放缓了些。
“哎，也不知道爷在哪整的功法，非得这玉女相协才能练就。”
“不是吧？爷上这青楼找什么玉女？”
“一看你就不常来这万芳楼，这儿只卖艺不卖身，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逛的那个破窑子啊？哎，爷今天是志在必得啊。”
“那是，论财力势力，整个淮安城谁是爷的对手，哪个不开眼的敢和爷抢人？”
“只是可惜了意姑娘咯，你是不知道，之前爷练功的那个琴儿，那叫一个惨啊！”
“琴儿？就是那个一年前被爷娶进门的小妾？有日子没见她了，她怎么了？”
“死了。我大舅他们埋得，骨头都碎成一截一截的，真是没个人样唉。我就不该多看那一眼，瘆得慌，整宿整宿地做恶梦啊。”
“啊？这么可怕？你是说意姑娘也会和琴儿一样的下场？”
“保不齐，爷那功法，说是一年一个玉女，才艺美色越高，作用越大。唉，这意姑娘是淮安城出了名的色艺双绝，不敢想，不敢想。”
这一番窃窃私语着实让张友乾大吃一惊，怎么听都像是邪魔外道的作风。难不成意姑娘今日若是嫁出去，还会有性命危险？
张友乾囫囵咽下最后一个馄饨，心想，不成，虽说自己也没有对意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刚才看她的一番举止，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了，若是这样见死不救，实在不算个男人。
可救她，又该怎么救呢？听两人所言，他们的主子是个硬茬啊，自己初来乍到，一无财力，二无权势，如何能与人硬碰硬？
张友乾仔细思考对策，今日意姑娘初嫁，所谓初嫁，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实际还是类似于拍场竞价，价高者得。
明明是卖艺不卖身的万芳楼，可怎么也干起这种皮肉生意的勾当，难不成另有隐情？
算了，这些也只能日后再说，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告诉意姑娘自己所听到的消息，万一真落入妖人之手，就难逃虎口了。
张友乾连忙动身去找富贵，希望他能够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意姑娘。
“诶，你还没给钱呢？”身后小二疾呼。
话音刚落，张友乾抬手冲他抛了几个铜板，快步迈向万芳楼。
万芳楼后堂此时已是高朋满座，张友乾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一抬眼便看见王妈妈几近谄媚地说着场面话。
看台之上红纱高挂，帘幕低垂，陈意茹正襟危坐在珠帘之后。一袭红衣罩体，更显妖娆，金丝锦绣盖头，难掩芳华。好端端一个翠玉银钗粉娇娘，笑盈盈一群衣冠楚楚中山狼。
张友乾眼看陈意茹高坐看台，想来是没办法冲上去告诉她自己听到的消息，自然心中更是焦急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