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的正妻,也就是徐一白和姐姐的生母,在生完徐一白一年后染病离世,自此偌大的徐府再无正牌夫人,只有妾室。
也就是徐一白如今的几位姨娘。至于徐一白那位姐姐,已多年不曾回府。
徐一白一路偷渡回家,正是晌午。
几位姨娘早间赖了会儿床,此时正一起在内院花园里用膳。
隔着几道内墙,就能听见女子们的莺莺燕燕声,空气里弥漫着愈来愈浓的胭脂味。
“腐败啊腐败啊!”徐一白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下决心,“老子一定要比老头子娶得多,超过他!”
一旁侍女看到竟有男子入内,瞬间脸色一变,刚准备惊呼喊人,却看见来人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少爷!”
侍女连忙行万福,不再多说什么。
“哟红燕姐,这衣服上身又小了啊,赶明儿来我那,我给红燕姐量一量换一套!”
徐一白故意大声说话,好让墙内的几位少妇听见自己的声音。
果然,墙内女子们的嬉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窸窸窣窣声。不知是谁慌乱间打翻了桌上的碗盆,又引来一阵叮铃当当。
徐一白拉开花园月门处的珠玉帘,笑着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是一片正在绽放的花园,花园中摆着石桌,石桌旁有五张椅子。
……等等,五张?
徐一白看向在石桌前一排站开的五位妇人。
最左边的是赵凤柳,也是大姨娘,今年年近四十,身着一身大红色的罗裙,身子丰腴,属于那种微胖的神。嘴角有一颗美人痣,双唇饱满,看到徐一白时眼神里虽仍有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又惊又喜。
她是如今徐府内院里的掌权者,气质上自然要比其余四人沉稳得多。
在赵凤柳右边,依次是钱氏、孙氏、李氏和……不认识。
各个都是美人,徐大帅自己长得不行,找媳妇时就格外注意这点。
“一白……你回来了。”赵凤柳清了清嗓子说道,见徐一白正盯着最右边那位,便连忙介绍道,“这是周氏,三个月前刚被老爷带回府内。”
徐一白眼角微微有些抽搐,合着老头子你想集齐一本《百家姓》还是咋地?
徐一白深吸一口气问向那位俏生生站在李氏身旁、粉色衣裙上沾满汤汁油水的女子:“见过周……姨娘,敢问周姨娘芳龄?”
“十……十八……”
好家伙,比我还小!
男人还真是专一啊!
要不是想到自己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徐一白绝对要好好问问这小姑娘哪根筋搭错看上那矮胖老了?
徐一白对赵凤柳行了一礼,说道:“儿子三年不见诸位姨娘,甚是想念,今日回府,想和姨娘们共进午膳,以享天伦。”
徐夫人死后徐一白是赵凤柳一手拉扯大的,心中早已将他视如己出,见他一回来便想到自己,心中满是感动与欣喜。
当即让红燕再搬张椅子,请徐一白坐下。
徐一白与诸位姨娘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坐下,开始讲述自己这三年里在玄清观受的苦。
在座的各位都是水做的人儿,哪里吃过什么苦,不一会儿就被徐一白十句有九句假话的自述搞得两泪汪汪。
“儿啊,你受苦了,等老爷回来,姨娘们一定罚他!”赵凤柳握着徐一白的手,语气戚戚。
徐一白叹了口气摇摇头,恰到好处从怀里取出一瓶酒,先给自己满上,又演技真挚地给五位姨娘各倒上一杯。
“不说了,孩儿敬姨娘们一杯。”徐一白举杯。
余光瞥到五位姨娘毫无戒心地喝下杯中酒后,徐一白微微一笑,不经意地将杯中酒倒在地上,又把酒瓶收了起来。
“父亲不让姨娘们喝酒,姨娘们喝这一杯对孩儿来说已经足够,再多的委屈都不算什么。”
紧接着又是一波演技巅峰时刻。
随后,徐一白起身离开,临走前不忘捏了捏侍女红燕的肉肩,笑道:“红燕姐别忘了来量衣服。”
红燕可不是阿闲,年纪大,胆子也大,没好气瞪了徐一白一眼:“少爷这话让老爷听了,可又要挨打。”
“打我?”徐一白回头瞄了一眼珠帘后的旖旎风光,莞尔笑道,“就怕他到时候没这个力气!”
这时珠帘内传来姨娘们的私语声。
“徐少爷……他生得好俊,老爷和他也差太多了吧……”这还不太熟络的声音一听就是周姨娘的。
“好妹妹,现在后悔可晚咯!再说老爷可厉害了……”
“还是赵姐姐命好,入府入得早,不仅得老爷宠爱,一白也从小就捧在手里。赵姐姐赵姐姐,你给少爷换过尿布么?”
接下来是赵凤柳的声音:“那是自然。一白他啊,从小就突出,尤其是那……”
徐一白脸色一黑,浑身打了个哆嗦,快步离开。
……
内院外,阿闲等候已久。
见徐一白出现,阿闲凑上前问道:“少爷,我还是没明白,你找夫人他们有什么用?如果老爷真铁了心要你上班的话,夫人们也劝不动他。”
徐一白瞧着自家侍女眉头紧蹙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招招手凑在阿闲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啊!”阿闲的脸瞬间红成一个大苹果,柔嫩的身子崩得笔直,浑身发烫,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烧起来了。
“少……少爷,你……你这……太过分了!老爷一定会打死你的!”
“难道他要我去上班就不过分了嘛!”徐一白撇撇嘴,说道,“再说了,我这是给他一个跟我商量的机会!”
“算了不说这个,马车准备得怎么样了?本少爷可是三年没逛过楚南城了,不知道韵红楼的姑娘们还记不记得我。”
安排好了对策,总不能在家干等着徐渭回来,徐一白准备去韵红楼听听小曲放松一下。
睡觉睡到自然醒,听听曲看看舞,这才是本少爷该过的生活不是!
“备好了。”阿闲学着徐一白的样子撇撇嘴说道。
“嗯,叫许河跟着我就行。交代你的事别忘了。”
阿闲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她知道少爷是绝不会带她去韵红楼的。
……
楚南城就算在整个周国也就比国都易京城稍逊一筹,是周国南方第一大城。
正值三月,春暖花开,正阳主街上人声鼎沸,挑着货的小商贩、流连的路人、数不胜数的商铺,一同构成了一幅鲜活的古代生活图。
徐一白坐在马车里,听着车窗外商贩的吆喝声、铁板上的炸肉声、蒸笼里的蒸汽声,惬意地哼起了小曲。
终究还是这尘世最醉人。
玄清观里,还是清净了些。
“吁~”
忽然,驾车的许河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少爷,前面有点状况。”
徐一白掀开一条帘缝,朝前看去。
眼神微微眯起。
马车前方不远处,四五个嚣张扈从围住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步步紧逼。
妇人一手提着布袋,急得都快哭了。
扈从中走出一位鼻孔朝天的公子哥,阳春三月也握着柄折扇,呵斥道:“让你滚开听不见啊?”
那妇人急得连忙挥手示意,看上去竟真的是名聋哑人。
公子哥眉头一皱,抬脚就是一脚将妇人踹倒在地。
妇人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却发不出声音,手里布袋散落,滚出几个冒着热气的包子,沾了土眼看是不能吃了。
妇人眼里涌出绝望。
“什么玩意,敢挡爷爷的路,活腻歪了不成?”公子哥不屑道。
周围人噤若寒蝉,兴许是认出公子哥的身份,无一人敢上前。
许河回身道:“少爷,要解决么?这些人都是九品境,我足够……”
回答他的是一阵风声。
一道白衣掠出马车,在许河肩膀上虚踩一步,朝前方落去。
嚣张的公子哥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臀部传来一股大力。
“啪叽”一声,直接脸着地摔了个狗啃屎。
“什么人!”公子哥大怒回头。
却见白衣飘飘的徐一白站在身后,正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折扇,一点点展开。
双眉轻挑,看向他含笑道:
“什么玩意,敢挡爷爷的路,活腻歪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