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说笑了。”安芸汗颜。
她说话素来好听,像春风拂面,暖意熏人,就是分不清真假。
“松儿应是去找你了,怕是又要在你屋里造反。你见了他,将他赶出来便是。”何姨娘温婉地说道。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歉意。
安芸肚里腹诽,你既然知道自己儿子顽皮,为何不让人把他带过来?
但面上不显,笑道:“松儿才五岁,正值上房揭瓦的年纪,由着他玩好了。”
就目前来瞧,自己的处境只怕会比往年更糟糕,能不做得罪人的事,那就不做吧。
何姨娘温柔地笑着:“二小姐,总是那么大度。”
显然,她很满意安芸的回答。
“一年未见弟弟了,我瞧瞧他去。”那边暴风雨还在继续,安芸不想在此地久留,含笑跟她告辞离去。
何姨娘的性子如水般温柔,不争不抢不闹,也不恃宠而娇。但是,千万别觉得她这样子就好欺负,旁人无论如何是占不到她一点便宜的。
母亲好多回想方设法地找她麻烦,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绵软无力得很。事后,这类事还都会不可避免地“无意”中让父亲知晓。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家宅不宁的,特别是官场上的人。久而久之,父亲自然厌恶母亲。
即使他本来想将一碗水端平,多少回事情下来,那碗水也端不平了。
但在表面上,父亲对母亲是尊重得很,给足了她夫人的架子。只是,丈夫对妻子的情意,却是统统给了何姨娘。
如果母亲能想得通透,那么日子也没那么难受。偏偏她想不开,又斗不赢,肚子里的气没处撒。最后就认定了如今这所有的遭遇,全是安芸这白虎星给她造成的。
何姨娘生了四子,两女两男。生下来的顺序为一女一子,又一女一子,这就形成了两个“好”字。
为此,何姨娘甚是得意,每每说起,父亲总以宠溺的目光看着她笑。
这就让母亲嫉妒得发狂,她与何姨娘是反着来的,先一子,后一女。生双胎时,女儿出来了,儿子却没了。
以后,她再想要孩子,丈夫却不再给机会了。那机会,全给了何姨娘。这怎能不叫她发狂?
当然,最后倒霉的人,就非安芸莫属了。
安芸暗自叹着气,回了自己的屋。
这一进去,又被屋里的情景给惊了一下。之前整理好的东西,全都被翻了出来。
八岁的卜离辰带着五岁的卜凌松坐在桌前,对着面前两包打开的卤驴肉,大快朵颐,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现在纸包里除了一点碎肉屑,基本上已经空了。
柳叶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眼神很空洞。这两孩子把她的那份,也给全吃了。
安芸暗忖,想必他们早已是这里的常客。
因为,自己一进来,他们镇定自若,反倒像是主人般,对着自己招手打了声招呼。
“二姐,旧年答应我们的礼物,怎么没带来?”
自己答应过么?安芸飞快地想了想,确定是没有的事。
“……是准备了两方砚台,就是今日匆忙,忘记拿了。”
这两孩子,没一个肯静下心读书写字的。
“哦哦,那就不必了。”果真,卜离辰边说着话,边拉着卜凌松走了。
反正这会儿,卤驴肉已全都吃完了。他俩在这,也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安芸没留他们,今日自己真是累得很。
“小姐……”柳叶的声音怯怯的:“我拦不住他们。”
“无事,我也拦不住。”安芸安慰她。
让柳叶帮自己打了热水来,洗漱完,便上床睡了。
她想睡,可有人偏不让。
刚要睡着,外头一阵喧闹,有人闯了进来。
“安芸,你就是个瘟神,白虎星。”
安芸一下子被惊醒,侧头瞧去。
就见卜芊卉跟疯子一般闯了进来,将她屋内的东西见着什么,摔什么。
“母亲挨父亲骂了,这下你满意了。”
柳叶吓傻了,一动不敢动,更别提上前去制止她。
安芸常年在外,这里就只留了她这么一个丫鬟。当然,即使有别的,也是不敢上前的。芊卉是嫡长女,夫人的心头宠,谁敢惹?
安芸拥被坐起了身,芊卉微微顿了一下,不敢上前,就是在那骂。
“你怎不赶紧去死,留在家中害人做什么?”
这会儿,她哪有平常半点贤淑模样,就如同一个疯子。
安芸静静地看着她,等她骂累了才开口。
“你毫无凭据地诽人、谤人,又任意将它传播出去。你说皇后知道了,会让你嫁给定王么?”
芊卉一下子怔住了。能否嫁给定王,是她和母亲心间的大事,确实自己不能出一点纰漏。
心里退缩了,但嘴里却不肯求饶:“我……我哪里是毫无凭据,那算命的先生就是这么说你的。”
安芸的唇角露出一抹讥笑,冷声说道:“你说是那算命先生有神通,还是白乙真人有神通?我师父可从未对我说过这种话。到时,皇后是会相信你呢,还是会相信我师父呢?”
芊卉被震住了,眼神闪烁着,没敢言语。
见此,安芸又说:“你跑到自己胞妹这,不顾形象地大吵大闹,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他们敢……”芊卉的话,表面上说得强硬,到底还是少了几分底气。
说不定,还真有人敢这么做,就比如住在西侧卧房的那位。
芊卉也不傻,思前想后,啐了安芸一口。转过身,急匆匆地走了。
安芸苦笑着摇头,穿好衣服起来。一声不吭,蹲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柳叶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蹲下来:“小姐,我来。”
“一起吧,两人收拾要快些。”安芸手没停,开玩笑道:“好在东西也不多,不然够我们收拾的了。”
柳叶抬起头瞧她:“小姐的性子真好。”
这屋内确实是没有多少东西,值钱的好物更是没有一样。不像大小姐的屋子,自己有回进去过,可真是晃花了眼,那里头的摆设,件件都值钱得很。
想到此,柳叶心底里挺同情这位二小姐的,都是一母所生,为何会相差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