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槐拽着老爷子在桌子底下刚藏好,破庙里就进来了一群人。
打头的是数个穿着青灰色衣服的护卫,进来简单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异样后,这才挥挥手示意破庙外的人。
杨槐看着这熟悉的衣服,微微往下拉了拉草帘子。
两个护卫抬着一个软塌,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抬着一个箱笼走了进来。
侍卫们把软塌放下,两个小丫鬟手脚利索的从箱笼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羊毛垫子铺上,又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色兔毛垫,都收拾好后,其中一个小丫鬟才到门外喊道:“桃红姐姐,都收拾妥当了。”
“知道了。”马车上的丫鬟应和一声,这才对着车厢内的人道:“小姐,好了。”
话落,一个穿着桃粉色霓裳裙的清秀女子掀开车帘,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下来,缓缓走进破庙。
进入破庙后,她看着周围脏乱的环境,嫌弃的把手放在鼻尖下面,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表哥,我们明日不会再露宿了吧?”女人娇滴滴的看着身后伟岸的男人道。
“不会,差不多明日就到江城了。”男人说完,他身后又走来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男子,虽已快入冬,但是他的手中还是拿着一柄扇子摇来晃去。
“这段时间风餐露宿真真是苦不堪言。”男人先女人一步坐在软塌上。
“二哥!”女人虽然语气十分恼怒,但是依旧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嗔。
杨槐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时,早就不在意后面那一男一女说些什么,他不敢置信的轻轻将挡住桌子的草帘又往下扒了扒,在看清之前说话的男人时,瞪大了双眼,竟真的是他!
“行知,不要惹表妹。”男人说着对身后的护卫招招手,护卫们又搬进来两个比较小的木榻。
“行行行,让给你。”行知不情不愿地从软塌上起身,坐到旁边。
女人见他给自己让了地方,这才满意的坐下。
“唉,早知陆路这么难走,当时还不如走水路呢!”女子娇滴滴的埋怨道。
“紫梦妹妹,再稍微忍耐一下,等到了江城我们稍作休息在上京。”
“好的时宗哥哥。”张紫梦笑的腼腆,看着杨时宗的脸悄悄泛红。相对于跟个孩子似还未长大的二哥,她更喜欢成熟稳重的表哥。
杨槐看着外面的场景,犹豫自己要不要出去相认,他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在破庙偶遇去云州接自己未婚妻张紫梦的大哥。
只是还没等他决定,外面说话的声音再次传来。
“时宗哥哥,眼看就要到京城了,你到底想出法子了没有?”外面坐在软塌上的张紫梦拽着杨时宗的衣襟,撒娇道:“要是晚了,我可真就和那个商贾之女的儿子定亲了。”
杨槐原本激动地心因为张紫梦的这番话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你放心,他暂时回不来。”杨时宗笃定的语气,让桌子下的杨槐,或者说,杨时怀如坠冰窖。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好!”张紫梦高兴道,“时宗哥哥,我可是非你不嫁的。”
张紫梦的这句话说完,一旁的张行知嘲笑道:“真没见过你这么恨嫁的!”
“张行知!”张紫梦娇呵道。
张行知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漫不经心道:“不用这么大声,我耳朵没聋。”
“你,你作何这么说我。”张紫梦说着说着就像是要哭出来一般,“这件事情爹娘也是点头了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是表哥……”
“表妹!”杨时宗打断,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张紫梦,道:“别哭了,我会负责的。”
杨时怀此时浑身冰凉透骨,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只是去了一趟兖州而已,为什么回来什么都变了。
原本温柔贴心的大哥,怎么会和自己的未婚妻牵扯不清,自己此次的刺杀,会不会和他有联系。
只是没等他想出什么结果,封华回来了。
封华一只手拎着一坛水,另一只手拎着一只处理好的兔子走进破庙,还没等她靠近大堂,外面的侍卫就将她拦住。
“站住。”护卫看着一身破破烂烂,说是乞丐也有人相信的封华,道:“今晚这里有人了。”
封华此时十分无语,她指着旁边自己的木板车道:“是我们先来的!”
虽然说她的木板车是破旧不堪,车上所谓的行李也不入这群人的眼,但也不至于直接忽视吧。
杨时宗听见封华的声音从破庙里走了出来,他看着一脸黢黑的封华,皱着眉头道:“你们?”
封华皱着眉头看向杨时宗,他什么意思?
“我阿爷他们在庙里。”
封华说完,杨时宗瞬间眼神凌厉地看向一旁的护卫。
护卫忙低头道:“抱歉公子,我这就再搜查一遍。”
他之前着实没想到这破庙竟然还会有人在,明明入目之处空无一人。
“麻烦让一下。”封华看着杨时宗,说道。
杨时宗看着穿着乱七八糟地封华,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她身上馊了似的味道,在她靠近时,略带嫌弃地退后一步,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封华进来后,看了眼四周,除了右面坐了一个清秀的公子哥儿和一个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恨不得用手帕把自己的脸蒙起来的大家小姐,她没有看到自家阿爷和杨槐的身影。
“阿爷!杨槐!”封华只喊了一声,桌子底下就传来了响声,封华在那护卫之前跑到桌子旁,扒拉开草帘子,露出桌子下的两人。
封华蹲下,看着不知道何时把自己的脸重新抹脏,头发乱七八糟垂下的杨槐,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没事儿吧?”
封华说着,感觉到一个身影来到了自己的身后,她警惕性的站起抽出腰间的菜刀,“你要干什么?”
杨时宗见封华如此警惕,举起手露出一个微笑道:“没什么,别紧张,我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躲在桌子底下。”也好奇他们刚才说的话,这两个人听到了多少。
“因为安全。”封华冷眼看着杨时宗,并没有把手中的菜刀放下。
“啊~额~”杨时怀拿着手拍着桌子腿,吸引过封华的注意力,然后指着似醒非醒的阿爷,啊啊额额说个不停。
“他这是?”杨时宗指着桌子下的两个男人道。
封华皱着眉头看向杨时怀,在他略带恳切地目光下,转身对杨时宗道:“我男人是个哑巴残废,我阿爷腿断了,有什么问题吗?”封华说着,将他们两人挡在了身后。
杨时宗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他同情地看着封华道:“没什么。”说罢,转身回到了木榻处。
只是他默认了这三个像乞丐似的人留在破庙,不代表其他人允许。
“表哥,这破庙本来就臭,他们三个乞丐杵那更臭了,而且~”张紫梦嫌弃的看着封华三人,道:“你看他们三人那病恹恹的样子,谁知道身上有没有毛病什么的,这么脏,万一传染给我们可怎么办?”
“这……”
张行知则是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喂,你,就你!”张紫梦冲着封华喊了一声,就嫌弃的拿着手帕遮住了鼻子,仿佛只是和她说话都会把自己搞脏一般。
封华把手从阿爷的额头上拿下来,看着张紫梦。
张紫梦戳了一下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扔到封华的身边,道:“这银子是我家小姐赏你们的,拿了这银子赶紧换个地方去。”
封华捡起银子,也不生气,笑着道:“这一锭银子不够我们三个人分啊,而且我阿爷体弱多病,在这破庙里还有砖瓦遮风,要是出去吹风伤寒了怎么办?”
“你!”
封华看着愤愤的丫鬟,只笑不说话。
“给她!”张紫梦鄙夷地看着封华道。
那小丫鬟撇了撇嘴,又从荷包里掏出三锭银子,发泄似的扔向封华的位置,其中一个不小心扔到了封华的肩膀上,封华脸色一白,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捡起地上的银子。
“谢谢公子小姐了,我们这就走。”封华笑着把银子全部收到怀里,这才把昏睡的阿爷抱在怀里,走向外面的木板车,安置好阿爷后,封华先是把屋内放在地上的陶罐和兔子放回板车,这才又返回大堂里抱杨时怀。
“你的剑呢?”封华低头轻声问。
杨时怀暗暗摇头,封华看着反常的杨时怀没有再问,他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
封华弯腰抱杨时怀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肩膀上的伤,一个不稳,怀中的杨时怀跌落下来。
“你没事儿吧?”封华皱着眉头捂着肩膀,问跌在地上的杨时怀。
杨时怀忍着身上的痛摇了摇头,似乎是感觉到身后那灼人的目光,他对着封华张开自己的双臂,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真是丢死人了,一个大男人还要靠自己的妻子养。”
“丑女配废物这不是绝配吗!”
“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们不觉得他们特别像地沟里见不得光脏兮兮地臭老鼠吗!”
女人们咯咯笑地声音响彻在破庙里。
杨时怀听到身后丫鬟们的鄙夷声,羞愤地垂下了头,就在他胳膊要落下的时候,被封华紧紧的握住。
“有我,怕什么!”
封华说罢将杨时怀的胳膊环在自己的脖子上,深呼吸,想再次弯腰抱起杨时怀。
“等等。”杨时宗声音传来的瞬间,杨时怀的脊背僵成一条直线。
自己已经狼狈成这样,他一定认不出自己的,在没有查清楚事情之前,自己绝对不能被发现。
杨时怀将自己埋入封华的胸口,只觉得自己欠花儿姑娘的越来越多。
“你去帮一下她。”杨时宗可能是看封华一个女流之辈太过可怜,所以才出声让身边的护卫帮一把。
杨时怀听见护卫的脚步声,抬头恳求的看着封华,摇头。
封华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谢谢公子,不过不用了,我可以。”
封华都这么说了,杨时宗也就点点头,挥手让护卫退下。
封华再次深呼吸一口气,费力的将地上的男人抱在怀中,一步一步向外挪去。
杨时怀搂着封华的脖子,轻声道:“对不起。”
“闭嘴。”封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两个字,这一米八几的大个真是没白长,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