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是领土三大国家之一，也叫大姜。都城名盛京，向东走的京郊有一片树林。
如今有一批穿着红黑衣的捕快拿着木条戳来戳去，树叶沙沙响。林间不久前下过雨，散发着湿润的草木香，黑泥被踩出一个个无序的湿脚印。
捕快林正则蹙眉，今日辰时刚接到死人的消息，如今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搜到线索。湿地上就摆着一副残破的尸具，尸具的头和四肢就像他的思绪一般不知所踪。
莫说凶手，连死者都不知是谁。
他掏出手，无奈又宝贝地看着掌心上的物什，找遍了林间才找到这么一副可能与之相关的令牌：用手帕包着，六边且通体幽黑透亮，像一块黑色的琉璃。上面只刻了个延字，连个纹路都没，倒是有点份量。字体在稍强的光下能够从背面瞧清。
捕快的令牌也是六边，黑底，用特殊的笔法雕了个红色的捕字，外圈还有红色的两道六边，下面坠着条红穗。
此令牌的特殊之处在于材质和笔法。
材质透亮却不反光。若说是用琉璃做的，这世上有黑色的琉璃？若不是琉璃，又怎会如此透亮？上面也不曾有打磨的痕迹。似是生来如此。
这般罕见的材质，他在皇室都未曾见过。
上面的笔法也特别，不似姜国人能写出来的，与捕快令牌上的也无相似之处。
如今仵作还未验完尸，此物还要拿去验验。在此之前，不得擅自触摸。
林正则好生细瞧了几眼，试图在上面看出些什么。无奈，毫无头绪。只好等。不知触感如何。
正当他准备包好放进胸口时，马儿的嘶叫声从不远不近处传来。
林正则眼睛一亮，快步去迎接。
风迎马蹄疾，棕色鬃毛的大马从盛京去渝州的官道而来，背上有一黑红人影。
赵朝的高马尾随风而动，衣摆乱飘，肚子有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她在煮汤前吃了点锅子，如今在胃里开宴会，好不热闹。一下马就脚步踉跄，想吐不吐，只能撑着马干呕。
林正则一来看到的便是一个英气的少女弯腰撑着肚子在呕吐，声音难听至极。
“……”
他白净的脸上轻笑：“你来得正好，快过去看看。”
赵朝一个狠厉的眼神扫过去，忍着不适道：“你……最好……对得起……我这趟折腾……”她这人有些雷点，一是休沐时不能被打扰，二是吃饭时不能被打扰，否则，那人会死得很惨！
是让林正则吐点“血”的时候了。
等她缓过来，扬起的红发带映着冷淡轻狂：“先说好，我可不是白来的，雇佣费怎么算？”
她的眼神有些幽冷，林正则被盯着一怵，笑道：“按你爱的来，吃不了亏。”
“好啊，宏祥楼的口水鸡就挺不错。”赵朝看着周边情况，一边讨价还价。
“……”这会儿轮到林正则苦逼了，宏祥楼的口水鸡非天价，但金钱难买。
这是想把他吃了吧。
可人是自己请来的，休沐之日请她来上工确实不妥，方才瞧她干呕也不是滋味。
林正则忍着肉痛应下，说回正事。
尸体还没抬走，大理寺的仵作在验。周边的杂草被清开了，本就是杂草不多，这一清给尸体腾出了一片空地。
“谁报的案？”
其他捕头还在搜寻，黑红的身影游荡在林中，远处看去如花草相衬。
“一名老樵夫。”
尸具旁有一大摊的血迹，呈喷溅、滴落状，然后是一条血线，顺进林里，落在草叶上的随着坠落的雨水流下。
雨后刚扔的，血腥味大。血量也很多，红色随着水珠在土壤上蔓延，像蜘蛛网。
“那老樵夫是京郊一个村子的村民，靠卖柴为生，今日早晨来林子里砍柴，不知遇上了何事，回去之后开始疯言疯语。熟悉他的村民发现不对，托村里的里正去府衙报案。事情过于恶劣，府衙难以决断，便报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在林子里已经搜寻两个时辰，连个脚印都没发现……”
林正则也注意到，“……我们的人沿着血迹走了三十步，血便消失了，此后再找都没痕迹。沿路的杂草、树上有不少血，但也没脚印。”
他用鞋底在地上摩挲，可能是因为林地的关系，有点硬，上面覆着一层有颗粒感的泥土，需要较大的力气或是较重的人才能留下脚印。若是雨水下得太大，脚印被冲刷掉也是有可能的事。
赵朝也跟着他踩上一脚，那泥土只陷了浅浅的一层，连鞋底印都没留完全，轻轻用树枝一抹就抹掉了。
“要么此人是赶在雨快下完前抛尸，趁着雨水就走了，所以除了尸具旁的血迹，其余都被雨水冲刷干净；要么此人武功高强，来去之路都凭借树桠……”
赵朝眼神扫过尸具和仵作，幽幽道：“武功高强？不太可能。”
“？”
“过来。”
赵朝领着林正则蹲在一旁瞧仵作验尸，尸具周围有零星几点的红色。
仵作戴上了手套脚套，压在软泥地上一个个印子。
尸具只有躯干，以一个普通人来看，还原与躯干相当的肢体，这人的身量与她相当甚至更高。在军中一众又糙又高的汉子里，她也不矮。
尸体头和四肢被切了，衣裳、刀口整齐平滑，下刀干净利落，血迹呈喷溅式，一大滩，最严重的颈处血溅三尺远。还有喷溅的血液被阻挡的痕迹，估计那地方应该是站过人。结合大理寺的人没找到其余血迹的情况来看，这里很可能是案发第一现场。
凹凸不平的泥土积了血就像一个又一个的红宝石。
而且因为土质，擦掉痕迹并不难，周围有很多不规则的划痕，就像是用树枝随意擦掉的一般。
这种划痕她见的多，有时行军需要掩盖踪迹，山林里枯枝多的是，随手一取便用。而且也没有拖拽移动的痕迹。
二人站在离尸具一步远的地方，赵朝往远处一指，“凶手扔尸之后，把周围留下的痕迹都用树枝给抹掉了，除了尸具周围，其它地方都没有擦痕。凶手选了这块抛尸地，离周围的树至少有我的七八步远，超一丈有余，也就是说凶手有把一个近一百四十斤的男子从那么远的地方直接运至此处的本事……”
她低声道：“功底不差，算得上好。”
两人差不多高，赵朝腿更长，一步近三尺。林正则往她所指方向一看，那远处的树桠好似成了一条细影，树叶小得像他平时练箭的箭靶上的红点，想让人一箭穿杨过去刺破。
他问：“若是你，能办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