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鞭子少女也吓了一跳,收起鞭子,拱手道:“不好意思,我爹不在,不知几位有何事?”
李胜上前出示令牌,声音粗狂:“我等是大理寺的人,贵镖局的镖师涉嫌杀人,还望行个方便,协助我等……”
“杀人?不可能!你们胡说八……”少女秀气灵动的脸都皱起来了,怒火中烧,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梅儿,不得无礼”,来者是一位年长的男子,五官周正,粗眉,虎目熠熠生光,气度不凡,“大理寺可是贵客,还请几位来堂中一说。”
少女跺脚:“不行,二叔,咱们镖局的人各个光明磊落,怎会做这等肮脏之事!”
男子蹙眉,威颜愠怒,“不得无礼,你爹走前托我看好你,这才几日,你又来了!”
“你又拿爹爹压我!”她撒气般将鞭子打在旁边的木桩上,可也没再反驳。
男子叫红叶,是镖局的二当家,大当家是他哥。了解事情后给行了方便,领着去了张元的屋子。
“听闻张元出去走镖了?”
裴缕直入主题,红叶也没有隐瞒。
“是一趟急镖。前夜有人托镖局出城送点东西,可城门已关,只能等到昨日一早。”
“只有张元一人护送?”
“这趟镖,人多了反而不好。”
“可否告知是往哪条路走的?”
红叶一口回绝:“不可,镖路随意透露是大忌。”行有行规,非雇主不得询问货物之事。
“在下这侄女少不更事,但心怀正义,无意冒犯,还请几位原谅她的无心之举。给各位行方便是因人命关天,已是破例。若是镖局中人做了出格之事,在下也不好向当家的交代,但若是没做,还望大人还个清白。”
裴缕拱手:“自然。”
张元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几张凳。桌子上乱七八糟,弓、箭、绷带……武器架子上放着两把没开刃的长枪。
“留意有无隐藏之处。”
窗户边养了一只鹰,头上顶着三道白,从脖子到翼根,白喙尖白爪。黑羽光滑柔顺,有神的鹰眼上有两道神似眉毛的白羽。窗户外面是后院,有条大黑狗,看到裴缕就叫。
无论手指在鹰面前如何晃动,鹰都毫无所动。
两人站在门口。
裴缕问:“阁下对张元了解多少?”
“认真说起来也不多,陈年往事了”红叶叹气。
张元本是凉州一个村子里的村民,父母双亡,自小跟了一个江湖人士习武。
那时他被劫镖,人手不够,张元帮了他们。他见张元武艺不错,尚年轻,一颗赤子之心难为珍贵,乃前途光明,便收了他。张元办事勤恳规矩,一年便成了镖师。
“除了走镖,只是偶尔住在镖局,他在外面也有一处屋子……”
裴缕眯眼。
“大人,这床板好像有点东西”
捕快在床板上敲了几下,空空空~
红叶凝思,空的?张元到底瞒了什么?
“撬开。”
铺好的被褥被扔在床侧,两个捕快用刀背撬开床板,里面有半掌大的纸包,装着白色粉末,有熟悉的迷︱药香味。
裴缕还纳闷酒里的药香味几乎不闻,原来本身就味淡。即使足有一根拇指那么多,但混着酒香不仔细闻察觉不到。他递给红叶,“你还认为他是无辜的?”
“……”红叶走镖二十年,这味道不能再熟悉了,他顿时对张元不甚了解。
镖局里有大夫,可从不制迷︱药,陷害也不可能。
“张元何时回来?”
“三五日吧。”
除此之外,无可疑的东西,裴缕让人摆回原样,收了药包,带人走了,“今日之事还望贵镖局守口如瓶。”见二人一身正气,多事相劝:“阁下的的侄女身怀正义是好事,可也如阁下所说,少不更事。本官虽不比她大几岁,可也恐为不良人所用……”
红叶告诉了他张元的住处,裴缕延缓了发布通缉令,而是让人继续搜集消息。捕快们拿着依红叶所说的样貌打探到,张元在一家凶肆订了副棺材,还未取走。
棺材?买来作甚?给自己的临终礼物?
三日后,张元进城,众人准备捉拿。
张元回镖局不久,大理寺就上门了。开始还不承认,但裴缕一拿出那熟悉的药包,张元就撂倒捕快,借力木桩,飞上屋顶,开始逃了。
裴缕一看,想继续追,谁知张元突然落了下来,滚落在地。他抬头,赵安歌淡然地站在房顶。
张元还想跑,被裴缕拦住了,一拳一脚,你来我往。这个镖师拳脚功夫不错,但底盘不稳。张元被打晕在地后,全程围观的赵安歌才从房顶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
“爹,娘,一路走好”
“阿元,来我这吧,带上你阿爹”
“多谢师傅教我武功”
“废柴,还想报仇?”
……
张元醒来,看着牢房的地板上铺着的杂草,默然,又想起些陈年往事了。
牢房的烛台幽幽地亮着,可也照不亮只有一个头宽的铁窗子的牢房。面前站着几个人,为首的一男一女淡然地瞧着他,那个女子……
张元对裴缕搜出来的迷︱药和杀人之事供认不讳,全都交代。
“刺客是我假扮的,伙计也是我打晕的,药也是我下的,这些事,都是我一人干的。”
那个背靠牢房的女子眼神犀利,“药哪来的?”
他冷笑一声,“我从道上的朋友手中拿的,又怎样?迷晕他的人是我,砍他头、砍他手脚的人也是我,是我让他死得明明白白。”报仇的快︱感令他失控,昏暗的灯光照得他的脸狰狞凶恶,像一头凶兽,“那畜生活了那么久也该死了!”
“凶器呢?被你扔哪了?”
“张山的那把杀猪刀啊,呵,连同手脚被我一起沉在了京郊西边的那条河里了,他最适合的就是不得超生!”
“为何抛尸在京郊林?”
“那畜生武功不差,甚至比我强,那么多的迷|药,鬼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当然是早杀早了事。”
“听闻你是押镖的,怎么?去的渝州?”
“无可奉告。”
“画押吧”
捕快们请了水性好的船工,连日打捞,终于在河流的上游打捞上来,所有东西捆在一块大石头沉在水底。一套黑衣,一柄光刀身两尺还长的刀,底宽刀尖,还有尸首与残肢。那刀正是猪肉荣的杀猪刀。
尸首还保持着面目狰狞、七窍流血的模样,估计是动用内力使劲无用,内息乱窜,伤了自个儿。
河边有一处湿暗的印子,与大石头的某一面大小形状吻合,石头取自此处。
林大没想到,他那时只见到一个灌木丛横在河边,以为另外一头就是河流,没想到往上还有条小路,不然也不会先往下游走。
张元另外的屋子也搜了,什么都没有。
罪状上呈朝廷,张元获斩刑,圣上准奏,此次裴缕快速破案,龙颜大悦,赏了大理寺很多东西,还特意要安抚杨广他们,并国书一封送往南梁以表吊唁。
斩首前的张元待在阴暗的牢房里,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准确来说,是女人。
“怎么?我都交代了,大人还有何事?”
“你有事瞒着”,张元不语,来人声音清澈低哑,大拇指摩挲着手里的那颗冬枣自顾自念着:“张元,凉州安溪村人士,八岁时父亲上山打猎被狼咬断腿,母亲在找大夫时不慎落入河里淹死,随后父亲也因重伤不治身亡。家中贫寒,有女卢清清对他颇为照顾。此女年少貌美,后来不知何缘由跳河自尽……”
“够了!”字字诛心,张元的心口被撕开一个口子,他顿时变得凶狠愤怒。
“我可以不说,但你要告诉我,是如何把李延从花楼带去京郊?”
自从看到张元和裴缕相斗后,她就在想,以张元的功底做到此事,不可能。
张元上屋顶后,两人过了三招,她那一脚,踹张元下来的一脚,是斟酌后下的手,用了三成功力,对一个正常有实力的武宗级别的人来说,是能顶得住的。可他竟然无招架之力。
“……”
“卢清清父母自她死后精神不振,搬离了安溪村,二老身体健康,一直没出过什么事……”
“我说够了!”张元知道下一问就是让他作出取舍,他挣扎着想堵住眼前这张嘴,捆住他的锁链被晃得哗啦啦响,在这只有两人的牢房甚为突兀。
“我说就是”,她既然能在几日内查出这些,杀掉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来人往后一靠,咬了一口冬枣,两腿叉着,口中含糊不清,“洗耳恭听。”
“帮我的人戴着面具,迷︱药是他们给的。”
来人思绪一闪,“何种面具?上面可纹有什么?”
“金色的,上面纹的什么不清楚,只是异常怪异……”
“如何联系他们?”
“我只知道他们是道上的,一直都是他用鹰来联系我的。”张元四处走镖,大江南北都去过,但从未听说有道上的人用这么奇怪的面具。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月前我独自走镖时被劫镖了,他帮了我,说与我一见如故,知道我要报仇时还说要帮我……”
“这不是正好?有人帮你报仇”
他冷笑,“如果是你,你会选吗?”
“……”,来人换了一条腿,“你们联系用的鹰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