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后,
正是午时,
帮工们纷纷下工。
而李莫那锤面离磨平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于是放了锤子准备出去吃饭。
薛兵和吕槌二人此时在库房外面互相怼着,唾沫星子乱飞。
见李莫过来,薛兵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吕槌,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脸色一正,笑道:
“李兄弟也下工了?”
李莫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看向了吕槌。
小半炷香时间过后,吕槌从李莫手里接过银子,喜笑颜开地直接就扛起地上的废矿,跑了出去。
李莫却是想不到这位长臂马脸的兄弟竟如此缺钱,直接就把废矿扛到他家里去了。
“噗”薛兵忽然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李莫还以为薛兵是笑吕槌性子急。
哪知道薛兵凑到李莫耳边,憋着笑,低声说道:
“这小子在花语楼养了个美妓,正寻思着给她赎身呢。”
“花语楼?”李莫有些疑惑地说道。
薛兵咂了咂嘴,一脸鄙夷的神情,道:“无知,花语楼是本城最大的妓馆!”
李莫不禁有些语塞,才意识到好像妓馆确实都会起个浮华的名字。
李莫失笑,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好奇那花语楼里到底是何等光景。
说起来,李莫从小到大,都没觉得男女有何差别,无非是男人干些力气活,诸如搬运锻打,而女人则多是些细致活,诸如穿针播种。
而听说在这西陵城之中,男女到了十四五的年纪,就要开始思虑那男婚女嫁之事。
婚后女子都要恪守妇道,男子则要辛苦劳作,补贴家用。
李莫心中倒觉得不论男女,总要找些事做,活着才有意义。
兴许是他从前在村里目光狭窄的缘故吧……
李莫懒得多想,同薛兵一起往百锻阁阁楼的饭堂子里去了。
百锻阁这般的大商行,饭堂子里自然是每日有饭食给伙计们的。
虽说饭食不如崔家大小姐那西陵商队里的丰盛,然而也是有肉有菜,白饭管够,实在是让李莫欣慰得很。
算是找了个好东家。
而这百锻阁里的帮工们都是卖力气的活计,那阁楼里待着的小厮也少不了手拿肩扛的,一个个低着头在自己的碗里喂饭,一言不发。
李莫本来饭量就大,又见着了这般氛围,只觉得肚子里更加空空荡荡了。
他拿过白瓷大碗,从菜缸米桶里挖了几大勺,一股脑地往碗里填。
怪就怪那碗还是小了,盛不了太多,本该用木桶盛饭吃的。
一碗接一碗地把饭菜喂进肚里,李莫莫名地感觉有些鼻酸。
之前在那黑矿洞里的时候,一日不过两餐,还都是几团糊烂的面。
就那样足足吃了快一年,真不知当初怎么熬过来的。
而那西陵城中沿街贩售的精细吃食,诸如糯米团子,糊肉排骨,虽说一个个都别有风味,但却不如这大口大口吞咽来得爽快。
李莫心中只更坚定了修仙之心。
须知在这西陵城中,真正的高层,除却几个大家族,那便是练气士了。
真要说起来,大家族内部每日殚精竭虑,苦心经营,才换来那般地位。
可是那些练气士,即便孑然一身,不论走到哪里,那都是座上宾客,可谓是潇洒至极。
就是因为那练气士,能做常人所不能之事。
而唯独如此,他李莫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堕入黑暗之中,生死难料。
于是李莫心中更坚定了修仙之心。
半炷香时间转瞬即逝。
毕竟吃饱喝足,算得上人生一大快意之事。
吃饱喝足的帮工和小厮们,趁着师傅们还没回来的空闲,一个个便谈天论地起来。
“不知道你们见没见过那花语楼新来的花魁?”有个小厮开口说道。
“你是说,那一袭白衣,奏入骨笙箫的江烟姑娘?”另一个小厮津津乐道地说道。
闻言,李莫一旁正抚摸着肚子的薛兵确实忽然眼中一亮,自语道:
“先前的花魁,青尘姑娘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竟还有人能将其盖过?”
说罢,薛兵忽然抬起手来,高声应和道:
“几位兄弟不如多说说那江烟姑娘的事情!”
见有人捧场,那两个小厮满脸的笑意,转向薛兵这边 ,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要我说啊,从前那位青尘姑娘,可算是赚足了我等的欢呼喝彩,堪称的上是仙子临凡。”
“只可惜啊,那日我二人前往花语楼,正恰逢那位江烟姑娘初来乍到,真只觉恍如天人,一时之间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薛兵咂了咂嘴,还不忘打趣一声:“该不会你二人眼光太低了吧?”
那二人闻言,暗自心里就起了争辩的心思,语速越发快了起来。
“你哪里知道?”
“那日若不是花语楼的妈妈引江烟姑娘出来与众人相见,就算是百两纹银只怕也难得一见。”
“那江烟姑娘真如九天仙子翩然而下,虽白纱掩面,却难掩那绝世芳华……”
……
李莫听得那两个小厮一唱一和地说了半天,尽是溢美之词,想来不过是夸夸其谈。
哪有人能美得毫无缺漏的。
那便真不是人了。
懒得听那妓馆的事情,李莫靠向薛兵,低声说道:
“薛兄,你可否告知往日这百锻阁的废矿都往哪里丢?”
闻言,薛兵脸上再次浮现出来一抹难办的神色。
李莫轻笑一声,心说这位兄弟倒真是简单粗暴,于是从袖中抖出来些银子,交到薛兵手中。
薛兵把那银子在手里捏了捏,会意地点了点头,笑道:
“我给你写张纸条,把众人丢弃废矿的位置给你写下来。”
说罢,他掂量了一下手中钱袋,还不忘嬉笑道:
“拿了这么些钱,说不准我也去花语楼找个美妓。”
李莫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方才才听他笑人家吕槌爱花语楼地美妓,自己也免不了爱往那般风云之地去。
不过他也奇怪,这里诸位除了少数还不到十四的年纪,其余人看上去都是婚龄之上了,不知为何都整日混迹在这百锻阁里,不像有家眷的模样。
就比如说薛兵,起码是十八九的年纪,还有那吕槌,也大概有十七八了。
至于李莫他自己,算来应当是十五岁过了大半,说不准也到十六岁了。
往日里都是娘亲给他记着,没想到现在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李莫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饭堂,自顾自地往锻间去磨锤子去了。
薛兵看了看李莫离去的背影,忽然也有些怅然的样子,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巴掌大的葫芦,拔出塞子来,就把其中酒液往喉咙里灌去。
而那两个小厮此时讲得越发兴奋,浑然不觉饭堂里人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