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虽说袁师并无要求,李莫还是起了个大早。
说来也怪,掌柜说袁师通常巳时过半才到百锻阁,甚至有时候午时才到,饭也不吃,就自顾自地往锻间里面一钻。
不过这样也好,李莫凭空便多出来许多时间。
昨日深夜之时,他紧闭门窗,还买来布帘,遮蔽得严严实实。
随后他躲在被子里,拿出口袋里的废矿,与那仙人丹田之中出来的漆黑石块放在一起。
果不出他所料,两者才一触碰,那漆黑石块便骤然变得灼热,刹那间废矿就被那漆黑石块分离开来,化作纯净的几块矿晶。
那变化的过程实在太快,李莫看不清楚。
只知道那漆黑石块每转化一块废矿,其一侧那小小的凹槽里面似乎就会附上一层极为浅淡的幽光。
不过最大的收获,还是那分离出来的一块块矿晶。
这些可都是上等的矿石,即便在袁师那里,锻废了都是颇为心痛的。
再联系袁师那出手阔绰的样子,可想而知这些矿晶必然都是价值不菲的。
不过袁师一天至多也就是锻造七八次,锻废的次数至多也就是四五次,要积攒一矿篓子废矿约莫需要四五天的时间。
可那百锻阁可是有五位师傅,这么算下来……
李莫此时一脚踏进了百锻阁,只觉心中火热。
阁楼里面几个小厮在擦拭着桌面,李莫直接就往后院而去。
几个各自穿着马褂的帮工早已经在后院忙碌了起来。
看来这百锻阁里诸位师傅,都和袁师不同,锻造时间都是十分规律的。
“哎!看这位,面生的很,难不成就是昨日在袁师手底留下来的兄弟?”
李莫听见一声吆喝,立刻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是个长臂马脸的汉子,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李莫赶忙一抱拳,笑道:
“李莫,不知这位兄弟姓甚名谁?”
见状,长臂马脸的汉子脸色一正,抱拳说道:
“原来是李莫李兄弟,在下吕槌!”
长臂吕槌话音刚落,李莫就听到身后一声大笑。
“这不是咱们李兄弟吗?”
闻言,李莫才回过头,就被一双手臂揽住了肩膀,那人粗眉大眼的,不是薛兵又是何人?
李莫应了声好,抬眼看向其余两人。
其中一人满脸温和的模样,见李莫目光扫过来,腼腆一笑,抱拳说道:
“袁元见过李兄弟。”
李莫赶忙回礼,再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人。
哪知那人根本没有丝毫回应的样子,自顾自地将矿石送进篓子里。
此人看上去有些矮小文弱那一个,勉强扛起来半篓子矿石,还折腾了半天才扛上肩膀,摇摇晃晃地走动了起来。
李莫这才看到那文弱帮工的面相,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四五的模样。
这位帮工冷冷地撇了李莫一眼,面无表情地嘟囔道:
“想不到竟有人能走袁师的后门。”
说罢,他也向着锻间走去了。
李莫听着那促狭的话语,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薛兵。
薛兵无奈地叹了口气,凑到李莫耳边轻声说道:
“这位呢,叫做许延,从小没了爹娘,性情孤僻。”
“之前循着袁师的名声,非要去你那三号锻间。”
“哪知道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袁师扇了一巴掌甩出门外。”
“这小子于是从小厮做起,倒也有几分本事,后来进了五号锻间。”
“可惜近来被他那师傅知道了从前被袁师扫地出门的事,时常被刁难……”
哪知薛兵话音还未落下,忽然就见到一片阴影投在两人面前的地上,随后就听到薛兵那杀猪一般的叫声。
原来是掌柜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后,一把揪住了薛兵的耳朵。
“你小子又在这里偷懒!”
薛兵连忙狡辩道:
“你看那吕槌,不也在一旁无所事事?”
掌柜冷笑一声,手越发揪得紧了,不怒反笑,道:
“你且再看看吕槌在哪?”
薛兵抬眼一看,却见那长臂马脸的吕槌一脸憨厚模样,扛着矿篓子,对着薛兵笑了笑。
“好你个……”
“哎哟哎哟,知错了知错了!”
薛兵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而掌柜显然没时间和薛兵在这里耍宝,又警告了几句,转身回了阁楼。
薛兵看着李莫,轻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其实倒也没那么痛。”
随后,他就往那院墙角落的库房走去了。
李莫也拿起来矿篓子,装上一些常用的矿石。
他往薛兵那边凑了凑,看到他矿篓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废矿,不禁眼中一亮,低声说道:
“薛兄,这些废矿,该如何处理?”
闻言,薛兵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废物往路上一抛都嫌占地方,当然是随处丢了。”
李莫于是嘴角浮现出来一抹笑意,道:
“要不然这样,你下工之后,把这些废矿全数扛到我屋里去。”
薛兵一愣,脸上有些难办的样子,说道:
“虽说是废矿,但也是阁里的东西……”
李莫拍了拍薛兵的肩膀,伸出来四根手指来,说道:
“一篓子四两银子。”
哪知道薛兵眼睛一转,毫不犹豫地说道:
“五两。”
李莫咧嘴一笑道:
“成交!”
和爽快人说话那确实是舒畅一些。
“好兄弟!日后我要是有门路了,也带李兄赚上一些。”
薛兵和李莫对视一笑,满脸喜色地转身离开了。
而李莫嘴角更是抑制不住的扬起。
这么看来,这些废矿在这百锻阁确实是不值一文的废物。
若是有人知道李莫能将其尽数复原,那多半是要嫉妒疯了。
不过之所以李莫还是准备从薛兵手里买过来,其实另有考虑。
毕竟若是有心之人发现李莫在收集废矿,难免横生事端。
倒不如把这些帮工尽数收买,众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更有大把银子入手,自然可保万无一失。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至于其他几人,除了那许延,自然都不在话下。
李莫心满意足地扛起矿篓子来,往锻间里走去。
……
袁师今日倒是一反常态地早来了半个时辰,从腰间取下来昨日浇筑好的赤炎剑胚,放在铁砧上,取过锻锤,定神了片刻。
李莫站在一旁,正等着袁师大施拳脚。
袁师的独到锻术他昨天算是见识到了。
在矿液流动之时下锤锻打,竟然能将杂质尽数驱出,着实是稀奇的很。
很快,袁师举起手中锻锤,开始下锤。
随后李莫只见袁师手中锻锤如蜻蜓点水一般敲击在赤炎剑胚之上。
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袁师一锤一锤之间竟铁得十分近,在剑胚上留下点点的印痕,就仿佛是附上了一层鱼鳞。
看着袁师这如同烹小鲜的锻造手法,李莫不禁眼中一亮。
想来这位袁师在锻造之时,每一步都可谓是另辟蹊径,难怪在外名声响亮。
待那细密清浅的鱼鳞纹布满了剑胚周身,袁师长舒了一口气,侧目看了看一旁看得十分入迷的李莫,满脸得意地说道:
“我这锻术,你就算站一旁看个三五年也未必能摸索出分毫。”
随后,他一甩满脸杂乱的长须,抬手就把锻锤抛到了李莫面前。
“把锤面给老子磨平。”
看着袁师站起身来,李莫只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听说磨刀磨剑的,哪里有磨锤子的?
而袁师此时已经拿着赤炎剑胚大踏步离开了锻间,不见了人影。
真是来去如风……
李莫无奈地拾起地上的锻锤来,看了看那锤面。
却不知那锤面已是坑坑洼洼,难怪说要磨平锤面。
李莫心中却反倒更升起来几分敬意。
把锻锤这等粗犷的工具用得何等细腻巧妙,才能磨出这样凹凸不平的锤面来。
这位袁师虽说性情古怪了些,但一手锻术着实高妙,让人不得不佩服。
现如今袁师已经下了命令,李莫只好苦着脸从一旁的锻间角落里拿起来一块灰蒙蒙的磨刀石。
要磨平这玩意儿,那可真是够劳心费力的。
只盼望袁师能晚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