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婆子求饶:“是大太太派老奴来请您的,老奴只是个下人,其他一概不知。”
悬铃俯在涂绯云耳边低声劝,
“三小姐别去,老太君自您病后就讨厌看见您。
咱们让金婆子去回了大太太,就说您落水后身子一直不舒服。”
“早晚要见的。”
涂绯云安抚的拍了拍悬铃的肩,
“你伤还没好就别去了,让胡婆子陪我去。”
涂绯云对胡婆子吩咐:“胡婆子,你去换身衣服,跟我去一趟慈安堂。”
胡婆子一声不吭转身去了。
不过片刻,胡婆子回来了,还是一身灰衣。
涂绯云朝金婆子勾了勾手指:“起来带路。”
金婆子松了一口气,
从地上爬起,
垂着手在前面领路。
–
出了流霞苑,就是涂绯云之前落水的澄明湖。
湖水碧绿,清晰可见游鱼摆尾。
圆拱石桥两侧装饰着月华纹白玉石板和檀木雕荷叶栏杆。
金婆子沿着河堤领路,
涂绯云刻意放缓脚步与身后的胡婆子低语,
“我刚才看你制服老妖婆那一手,叫什么?”
胡婆子犹豫了一下:“禀三小姐,那是大擒拿手。”
“你是不是会功夫?”
胡婆子垂下头。
“所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考虑考虑,要不要教我功夫。”
涂绯云笑眯眯的拍拍胡婆子的肩膀,
跟上了金婆子的步伐。
–
慈安堂是整个涂家最北面的院子,
明明跟西侧的流霞苑只隔了一个澄明湖,
却非得绕过偌大的芳芷园才能到。
进了慈安堂,
迎面是一块壁虎菊纹雕的照壁,
每瓣菊纹都镀了金丝边。
院中更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往里走,廊檐下左右各立着一个丫环。
见金婆子领着涂绯云来了,
丫环撩开帘子进去通禀。
“她怎么来了?让她回去!”
涂绯云刚走到门口,就听屋内传来了老太君中气十足的声音。
金婆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尴尬的看向涂绯云。
可涂绯云非但不尴尬,
反倒斜倚在门口饶有趣味的听,
只恨手里少了一包瓜子。
果然,屋内大太太语气绵软的劝道,
“三姐儿难得主动来请安,
她再过半年就是澜王妃了,
母亲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果然是脑子不清醒!”
老太君冷哼,
“真当自己是未来澜王妃?
满京城弃之如敝屣的婚事,
她还以为捡到宝了!”
大太太委屈的道,
“澜王爷虽是将死之人,
但无论钦天监选中了谁家闺女,
这都是为皇家分忧的事。
可这事落在三姐儿这么个病儿的身上,
倒弄的跟我们涂家占便宜似的。”
老太君果然勃然大怒,
“澜王自幼体弱多病,八字刑克妻子,
非八字匹配之人不能达到冲喜的效果,
嫁过去还会死于非命。
我们占什么便宜了?
分明是我们涂家白搭进去一个嫡女!”
老太太小心翼翼给老太太顺气,
“正因为如此,才应该趁大婚前好好调教三姐儿一番,
体体面面把三姐儿嫁出去。”
两人又低声絮叨了几句,
那负责通禀的丫环出来了,眼皮也不抬,
“老太君请三小姐进去。”
说话间抬手拦住胡婆子,
“你在外等着。”
涂绯云朝胡婆子眨了眨眼,
撩开门帘进了屋。
屋内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端坐在炕上,
脖子上戴着一串金丝楠木珠串。
旁边立着那名满身金饰的妇人,
正是已经见过两面的大太太。
“三姐儿,见了祖母为何不行礼?”
大太太笑容和气,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涂绯云挠挠头,胡乱的半蹲了一下:“是这样吗?”
老太君气了个倒仰:“你小时候我是这么教你的?
这副样子嫁出去怎敢说是我涂家的嫡小姐!”
大太太忙给老妇人递茶,
“母亲您别跟三姐儿计较,她病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涂绯云却苦着一张脸,
“这澜王我能不能不嫁?
嫁了也是守寡!”
老妇人再次将茶盏往炕几上重重一顿,
“满嘴胡说八道!
这是你一个未出阁女儿该说的话吗?诅咒未来夫君?”
涂绯云两手一摊,
“我本来也不知道这些,
谁让您二位特意叫我来听这些闲话!”
大太太贤惠和气的面具差点掉下来,
尽量压着脾气,
“三姐儿,你怎么连乖巧的性情都变了,
这是病情加重了不成?”
“又不是我要嫁的,我连澜王是谁都不知道。”
涂绯云大声嘀咕着,大剌剌在椅子上坐下,
低头看到茶几上有小点心,
伸出两个指头去戳那块软乎乎的红豆包。
老妇人指了指涂绯云,用嫌恶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这幅样子去做澜王妃,还不知道要怎么连累我们涂家的名声!”
涂绯云乐了,捏起红豆包塞进了嘴里,
“涂府可不止我一个小姐吧?
涂家名声坏了,不知道其他姐妹的亲事还能不能成。”
话一出口,老太君和大太太脸色大变。
“你这就给宫里去信!
让俪妃娘娘请两个靠谱的教养嬷嬷来,
坐立行走从头教!”
大太太看着还在吧唧嘴吃东西的涂绯云,
想到她接下来要受的搓磨,假惺惺叹气,
“死马当活马医吧。”
涂绯云见她们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觉得心情很不错,
站起身拍拍裙摆,指了指门外:“那没我事了?我先走了。”
涂绯云肆意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大太太。
“跪下!”
这一声呵斥把涂绯云和老太君都吓了一跳。
“不尊不孝,举止轻佻!
当着老太君你也越发不像个样子!”
大太太脸涨的通红,扭头看向老太君,
“母亲!三姐儿实在是太缺管教,务必让她在这儿先跪一个时辰!学学规矩!”
老太君想答应,又有些为难,
“她身子弱,又伤了脑子不能受刺激,只怕跪了也不会长记性……”
她话音未落,
涂绯云白眼一翻,
高壮的身体往后一仰,
直接躺在了地上。
“三姐儿!你怎么了!”
“哎呀!我就说她不能受刺激!”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胡婆子随手抄起窗下的木撑子,
第一个冲进屋里。
“谁也不准靠近我们三小姐!”
胡婆子眼睛通红,
一手棍法耍的密不透风,
紧紧护住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涂绯云。
大太太急的直跺脚,
也不顾不得那些规矩了,
“没人要伤她!赶紧的,快把她弄走!”
胡婆子看起来瘦弱,却很有一把子力气。
一下就把涂绯云背在了背上,
驮着涂绯云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