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病
“绵州市气象台今日凌晨发布台风蓝色预警，有可能于今天白天加强为热带风暴级或强热带风暴级，并逐渐向我市靠近……贴心提示，尽可能待在防风安全的地方，确保老人小孩留在家中，危房人员及时转移，注意强降水引发的山洪…”
苏觉把电视新闻频道当背景，心里默背单词，扒完粥，拎起书包，朝厨房里的李大群招呼一声：“舅舅我走啦！”
“诶诶诶等等，你把伞带上！”
“哦。”苏觉人都走到门口，一个刹车倒转，抓起一把伞踏出绿意葱茏的小院子。
“诶还有，中午放学我去接你，别先跑了！”
“知道啦！”
天色氤暗，大片大片的乌云积压在天边，吹来的风带着潮潮的水汽。等到了学校，风也大了起来，吹得路两旁的树叶哗哗作响。
在走廊，远远看见四个人齐齐站在1班教室窗户前，那样子活像是来罚站的。走近了，苏觉看到昨天撞她的赵明锐，一瞬间鼻子又隐隐作疼。
苏觉眼观鼻鼻观心，经过这四个人身边，就要迈进教室。
“诶——同学！”赵明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觉脚步一顿，随后转过身。四个人都已经转过头，苏觉花了半秒思考，想起来这是前几天郭若烟在食堂指给她看的 F4。
“有事吗？”
“那个……你知道江澜在哪儿吗？”
苏觉脑袋竖起一个问号，探半个身子进教室，人来人往打打闹闹，混乱一片，扫了一眼，“书包不在，估计还没来吧。”
“还有一分钟就打铃了，他怎么会还没来？” F4的其中一位说。
这我上哪知道去，苏觉遗憾地撇撇嘴，“我也不知道，你问问其他同学试试？”
话还没说完，教室里传来一声狼嚎：“苏觉——你又踩铃来，救命救命！诶？？”
陈景手里拎着一张试卷，冲到门边又‘歘’一下刹住，整个人都倾倒半边，眼睛瞪得老大：“啥呀苏觉，你认识他们？”
苏觉双手一摊，“不认识，人家只是来问江澜。”
“哦，”陈景看看传说中的 F4，道，“**请假了呀。”
然后和苏觉二脸懵逼大眼瞪小眼。
“有事儿吗？”陈景转过问号脸。
“没没没，没了，谢谢。”赵明锐摆摆手，四个人整齐转身，迈着大步赶在铃声结束前回教室。
“走吧，你又要问什么？”苏觉提提书包，进教室。
“问您要张物理卷子对对答案。”陈景嘿嘿笑道。
苏觉回到座位，把书包拉开，摸了半天，摸出好几张，挑出物理卷子往前一递，“喏，江澜为什么请假？”
“好像是生病了，谢谢苏哥！”
喜提苏哥称号，苏觉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景回过头，朝她一指，再朝教室某处一指，开口：“班里能数学物理满分的就**一个，能物理满分的就你和**两个，别谦虚，苏哥。”
行吧。反正全班都是他兄弟。
窗外风呼呼刮起来，外面那颗玉兰树被刮得东倒西歪，天空已经是沉沉一片，教室亮起灯。
上完上午的课，外面已经下起倾盆大雨。铃声打响，老吴把粉笔往盒子里一扔，拍拍桌子，把教室躁动的情绪冷下来，“听我说，今明两天会有台风过境，学校决定从今天下午开始放假到明天，后天补一天课，一会都暂时别走，各科代表去办公室找老师要卷子发下来。这两天大家都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乱跑，试卷足够多的啊。”
“诶——”有人发出长长一声叹。
“我再说一下，我们的高中课程这个月就会全部结束，很快就要开始一轮复习，大家都抓点紧，接下来就是持久战了昂，没高一那份清闲了！”
课代表乖乖出门找老师去了，数学试卷雪花一样飘下来，前排一个男生传下试卷小声咕哝：“我和试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可不是嘛，每天一套家常便饭，要是两套誓不睡觉。”陈景把试卷传下来，接过话茬。
课代表们陆陆续续回来，接下来教室持续了十多分钟的传试卷，纸张摩擦的声音和窗外雨声相映成趣，苏觉整理试卷，重重叹了口气。
试卷传完，大家坐在位置上整理，班长李洁上到讲台扣扣桌子，“有人知道江澜家住哪里吗？帮忙带一份试卷？”
教室静了几秒。
苏觉戳戳陈景的背，低声问，“你不知道吗？”
陈景回过头，皱眉，表情也有一些怪异，道，“这个还真不知道，**在班里挺低调的，从来就没听他讲过，你知道吗？”
苏觉沉吟，“我是知道啦…”
“苏觉知道！”陈景扭头举手对班长喊。
苏觉：“……”
李洁看过来，道，“好，那麻烦苏觉帮忙带一下试卷好吗？”
不止李洁，班里许多人都将目光聚集过来，苏觉一阵头皮发麻，非常想要把陈景的头往桌上按。
那厮不知道苏觉想按他狗头，又转过来问，“你咋知道他家住哪儿？”
李洁还等她回复呢，苏觉道了声“好”，用手扶住额头。
显然班里各位都好奇，一个转学生怎么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的江澜家住址。陈景还疑惑着，苏觉低声道，“我舅舅认识他。”
陈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待卷子发完，教室里人逐渐离开，苏觉叠好江澜的那份试卷，塞进书包。
“你怎么知道江澜家住哪儿？”郭若烟伞太小，挡不住雨，干脆和苏觉共撑一把，走在雨里，声音被雨声掩得很小。
“我舅舅认识他，送他回家过，所以我知道。”
“哦。”郭若烟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场雨从上午下到中午，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雨幕阔大，洗刷小城里的房屋街道，巷子树木。
苏觉被李大群接回家，首先冲上楼换掉鞋裤，一身清爽下来，喝了碗热乎乎的汤。
餐桌上摆着几盆紫鹅绒，那是从院子里抢救回来的，墙上嵌着一个小生态箱，苏觉坐在李大群对面，问：“舅舅，你怎么认识江澜的？”
“江澜啊，老顾客呗。可爱看书了，最多一年能买上百本，待在书店里还能拉一拉店里的生意。”李大群掀起眼皮，似乎别有深意，道，“人家是不错。”
“……？”什么跟什么，苏觉差点呛到，“他今天没来上课，班长托我给他送假期作业，我就问问你怎么知道他家住哪，你想啥呢。”
“我就夸他一句，你想啥呢。”李大群不动如山。
“……，行吧。”
“不过，上回人家搭救你，你后来就没什么表示了？”
苏觉停下咀嚼，想了想，认真看李大群，“我下午给他带些水果？”
……
毕竟不是慰问，苏觉最后也没带上水果，在细雨中沿着记忆外加李大群的口述，兜兜转转找到了一个巷子里。
上次来时天色很黑，路灯也不多，因此看不真切。这回，苏觉撑着伞，望着巷子里的青石板，以及一户户非常中式的大门，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好像是别墅区哦。
来到靠近巷口第一家，苏觉琢磨了一下这里敲门里面的人能不能听清，才看到角落里隐秘的门铃。
按下铃，她倒退几步，复又看了看这扇大门。很中式，两扇厚重木门，上面是青瓦红檐，倒扣碗状的门钹，静静扣着两个门环。雨水细线一般向两边滑下，拍在地上，泠泠作响。
等了一会，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中年女性，黑发梳的整齐，细眉慈目，看到苏觉，温声道，“请问你找谁？”
“阿姨你好，我是江澜的同学，江澜今天上午没来上课。老师说今明两天放假，我是来给他送作业的。”
“哦，是同学啊，”她把门开的更宽一些，“进来吧，我带你去和阿澜讲吧。”
“诶好。”
踏入木门，入眼是一片苏式院落，假山流水，枫叶层叠。阿姨带着苏觉绕过小桥，进入一扇院门，又上了一层楼梯，才在一间房门前停下。
阿姨抬手敲敲门，道，“阿澜，你有同学来找。”
苏觉忽然觉得有些尴尬，送个试卷的事情，怎么搞得和客人来访一样。
摸摸鼻子，盯着木色地板。
门轻响一声打开，房里的光线透出些许。一双棉白拖鞋和宽阔的裤腿出现在她视线，然后上移，一只手垂在腿侧，一只手搭在门框。
江澜穿着圆领T恤，头发有些散乱，垂在脸颊眉骨边，很柔和的样子。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脸色很白，眉目明晰，眼瞳漆黑，又总是静静地看人，因此总是给人一种在认真注视的感觉。
阿姨退了几步，道，“你们聊。”转身下了楼。
对视几秒，苏觉想要掏书包，江澜先开了口，带着挺重的鼻音，“进来吧。”
苏觉扶住门，进了屋。这是一间书房，窗户宽大，几乎占据整面墙，天光洒在屋子里，另一面墙是巨大的书架，密密层层放满了书，角落里还架着一台天文望远镜。
书房里还有一处沙发，江澜走过去，目测是要泡茶。
居然泡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