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处
何沐芸一家三口从公园回家的路上，担心何沐芸的何母说：「今天晚上也住家里吧？再多待一晚，嗯？明天早上直接从家里出门上班。」
何父也道：「对啊。既然妳和杨建仁已经分手，那要不要干脆搬回来住啊？反正我们家离妳上班的诊所也不远，搭捷运几站就到了嘛。」
思虑周全的何母拍拍女儿的手，又说：「租金、押金那些都是小钱，都给了房东就算了。妳退租、回家住，我能每天看到妳、照顾妳，才能安心。」
何沐芸莞尔一笑，柔声答道：「有什么好不安心的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何母说：「妳在妈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我就妳这么一个女儿，当然得照顾得好好的。」
何沐芸虽然只回家与爸妈庆生，但过了这么一天一夜，心情已稍微好了些。
她担心继续住下去又会做恶梦、再度吓到爸妈，且眼下还有很多问题需要理清，唯有独处才能静下心思考解决之道。因此她牵起何母的手，温言婉拒。
「谢谢妈，但我在那个房子住习惯了，就算已经和建仁分手了，我也想继续住下去。再说，我平常工作的那些资料都放在那里，明天上班前有些paper必须得看。而且，建仁有些东西也放在那里，我也需要尽快和他讨论、整理东西的去留。」
何母担忧地问：「但是你们两个毕竟一起生活过，妳再回去那里，不会触景伤情吗？」
何沐芸当然会，光是他们分手那晚，她就哭到睡着。但她只是抿嘴一笑，说：「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何父知道女儿看似文静乖巧，实则倔强且非常有主见，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动摇，谁也劝不动。他原本很期待女儿回家住，听她这么答，这个希望便落空了。
他轻叹一口气道：「女大不中留啊。都已经分手了，还非要住外面。」
何沐芸勾起何父的手，柔声撒娇说：「爸，我以后会常常回家看你们的。」
何父摸摸女儿的头，说：「好吧、好吧，那妳得吃完晚餐再回去。我们先去买些水果，让妳带回租屋那边吃。」
＊＊＊
何沐芸带着夜色回到租屋的大楼。
门一开，她伸手开启电灯开关，室内顿时一亮。
即便是租住处，家里也被两人用心装潢、添置摆设，一点一滴地被装点成心目中的「家」的模样。
柔和灯光下，采优雅古典的英式乡村风装潢、柔灰色调的家具与暖色调的摆件将家里烘托出温馨舒适的氛围。
她忽然想起一段往事：两人一开始租下这间房时，家里空空如也，连最基本的电器都没有。但心思细腻的杨建仁为了给她惊喜，在经过房东的同意下，偷偷找了设计师依照她的喜好来装潢，甚至连她专属的衣帽间都打点妥当。因此待她第二次来这间租屋处时，已经有了一个家的雏形。
当时的她是又惊又喜，但如今只剩下物是人非的感慨；曾经对她万分贴心、宠爱她的杨建仁，已经是她的前男友了。
一切来得太快，她来不及消化，也来不及接受。
她抿了抿嘴，用脚关上门，将爸妈塞给她的两大袋水果和营养补品放到玄关鞋柜上，再将口罩、肩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她没心情整理带回来的东西，洗过手后便直接往她的书房走。
她和杨建仁都对居住环境有些要求，所以租的房子很大，四房一厅二卫；除了主卧以外，还有各自的书房和她专属的衣帽间。
她早已习惯在她的书房办公，在这里不只工作特别有效率，心情也能很快沉淀下来，思路才能清晰。
她拿着手机进书房后，先是瘫坐在办公椅上，再点开手机LINE的讯息列表。
她后来传给杨建仁的求和好讯息都是已读，但他只冷回一则讯息：「妳能解决妳那张脸的问题吗？不能就不用多说了。我想妳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吧。不然到时候，搞得对方都难堪，就不好了。我明天中午会回家拿东西。就这样。」
她看得眼眶一红，感觉眼泪快要掉下来，便放下手机、仰头望着一旁的书柜，读着那些书背上的书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与爸妈相聚虽开心，但却无助于解决问题。现在是时候回过头来整理情绪、思绪，面对问题了。
不管杨建仁愿不愿意回心转意、与她复合，当务之急都是治好自己的病症。
她坐起身，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书写。先是将最近的异常状况列出来：抽搐、冷笑、口齿不清地说话、左右脸越来越不对称。
她在最后一点「左右脸越来越不对称」画下两道底线，边思考边喃喃道：「也不像是颜面神经失调，到底是什么呢？」
她在纸上一角写下「噩梦」两字后，又随即划掉。
接着开始回忆「发作」的时间点，将它们写下来：晚上睡觉时、晚上吹蛋糕时。
写到这，她心想：还好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状况。目前为止，爸妈和其他人也没发现我左右脸不对称的问题。会不会都是在晚上出状况呢？幸好刚才吃晚餐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
她想起刚才与爸妈道别前，爸爸还特别对她说：「不要再打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好好的一张脸，干嘛画蛇添足。」
想到这，她忍不住摇头轻笑，看来阿凯的话真的唬住爸妈了 。检视了一会纸上写的时间点，又没看出什么规律。拿起手机，想用LINE询问杨建仁其他时间点，犹豫了一会还是作罢。
她依照自己的症状，写下需要去其他医院看诊或检查的科别：神经内科、神经外科、精神科。
写完之后，她放下笔，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来检视自己。赫然惊觉不只高低眉变严重，连左眼眼型也变得比较圆且眼尾变得比较低。
她更着急了，马上用笔电网络预约挂号这三个科别后，便开始查询有无相关论文或期刊文章可以解释这种症状。
＊＊＊
一片黑暗之中，何沐芸再次听到两个小女孩的嬉笑声。
这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还没想起来，眼前突然微微一亮。幽光之中，有一个穿着青绿色清朝古装、头发盘髻、点翠插梳，美貌的年轻妇人。
妇人一出现就双手掐住何沐芸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