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战
陈寻带侦骑们引突厥人的骑兵往错误的方向去，给李路创造把消息报回去的时间和机会。
若是在大军做好反应之前让突厥人到土护真河，那么先前大唐侦骑为了抢夺土护真河所做的所有牺牲都将会化作泡影。想到这里，陈寻狠了狠心，对周边的侦骑说道：“兄弟们，咱们掉头打他娘的！”
五十余侦骑霎时间一齐掉转马头，冲向了紧紧咬在他们身后的突厥探马。这些探马只有二十人，他们敢追击陈寻等人只是仗着他们身后有突厥大军，五六里的距离一息而至。眼下看见被他们追击了一路的唐人突然掉头向自己杀奔过来，所有人都懵了，没来得及回身撤退，原先追在最前面的几名突厥已经全部被砍杀了，剩下的突厥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想要退走，但是突然之间，马速根本起不来，徐方纵马而至，用绳套套住一个突厥人的脖子，将其拖在地上，又将连枷扔向一名突厥人，其他的侦骑也都纷纷斩杀了突厥骑兵，就连陈寻也用横刀削去了一名突厥士兵的头颅。
最后剩下了两个突厥人跑走，有侦骑想去追，被陈寻拦下了。
那名侦骑不解地问：“小公爷，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追杀那两个突厥人？”
陈寻白了他一眼说：“把这俩货杀了，你去告诉突厥人的大军，让他们往咱们这边追？”
陈寻接着说：“咱们突然回头打这一下子，就是为了让突厥人以为咱们的大军主力在这边儿，离咱们不远。”
那名侦骑有些纳闷，问：“为什么这样打一下就能让突厥人觉得咱们的主力在这里呢？”
陈寻笑骂道：“傻了吧唧的。我且问你，若是你们追击突厥探马，追击了一路后，并没有将突厥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是突厥人却在明知你身后有大军的情况下反身还击，你会怎么想？”
那名侦骑眼睛一亮，说道：“他们身后必然有突厥的大军！”
陈寻笑了笑，说：“对喽！况且此次突厥粮食严重不足，他们必然会选择与我军主力决战一番，若是战局不良，就会立即遁走。好了咱们赶紧走吧，突厥人的大军也快到了！”
回头厮杀一番后，陈寻身边就又少了五六名侦骑。陈寻不禁苦笑，突厥人背后是真有大军，可是自己的背后呢？只有茫茫草原，哪里有什么大军？
陈寻回头看去，已经有不少突厥骑兵冲进了视线，挥舞着弯刀就杀奔过来。陈寻不由得亡魂大冒，生生咬破了嘴唇，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在后面的十多个侦骑自动分散开来，将阵线拉长，各自不断回头看突厥人追到什么位置了。
陈寻等人的战马速度已然开始下降，但是陈寻能感受到突厥人的速度并未有任何降低，他们追得越来越近，陈寻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大地发出剧烈的震动。
海华惊惧地看着不断从嘴上淌出鲜血的陈寻，尖声叫道：“小公爷，您的脸！”
陈寻说道：“无妨，只是嘴唇破了！”
咬了咬牙，陈寻叫来徐方，说道：“徐方哥，你的骑术最好！我们这些人里就你最有可能跑出去，你快走吧，别忘了给兄弟们报仇……”
话没有说完，也说不完了，因为陈寻错愕地发现，自己的前边突然涌现出了大批大唐骑军。
徐方自然也看见了前面涌出的唐军，见陈寻还在愣着，就着急地叫着他：“陈寻兄弟！”
陈寻回了神，连忙下令道：“所有人！向两侧闪避，莫要阻拦了大军冲锋的线路！”
直到陈寻跑到一个小山丘，回头看见唐军骑军已经和突厥主力混在一团厮杀时，他也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想，此处怎么会有大军？
这场遭遇战打得毫无波澜，突厥人先前为了争夺功劳，完全不顾阵型，也不爱惜马力，反观大唐的骑军却锋线整齐，很轻松地就撕裂了突厥人的阵型，随后大败突厥人。
陈寻和他手下的侦骑慢慢聚拢，身下的战马喘着气慢慢走向唐军中。陈寻眼前有一骑快速奔来，停稳了马后，就向陈寻拱手道：“末将陈河来迟，还请小公爷恕罪！”
陈寻认识陈河，他的父亲陈双栉曾经在战场上为了救下陈念淳，导致自己没能冲出包围，被万枪戳心而死。
陈念淳战后就将陈双栉的独子陈河收为义子，接到了自己家中抚养，直到陈寻六岁那年，陈河偷偷溜到边军参军，这才再也没见过。
陈寻红了眼睛，有些哽咽地叫道：“大哥！”
陈河的脸色瞬间放缓，微笑着看着眼前自己已经快认不出的弟弟，说道：“小寻，你长大了。你没丢义父的脸！咱们陈家的儿子，就应该马踏草原！”
陈寻有些死里逃生的惊喜，也有些见到亲人的激动，说道：“大哥，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河回头看着已经整队完毕的边军骑兵，说道：“义父和齐国公在营州大军出兵前，就已经派人到了边军，拣选了四千精骑，要我们赶到土护真河去，将土护真河牢牢控制住，不然若是被突厥人控制住了土护真河，等大军赶到的时候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我们有可能会错失这次机会。”
陈河赞赏地看了看陈寻一眼，说：“小寻，好样的，就算是大哥当年初入军中，也没能随侦骑深入突厥人的地盘！”
陈寻被陈河夸赞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陈河接着说：“这里的突厥人估计有两千，我们的情报是八千人左右，后面应该还会有一场大战。小寻你先回去吧，辽国公的独子都冒险在突厥人的地盘打探了这么久，接下来就轮到边军的侦骑了。”
陈寻点了点头，对陈河说道：“大哥保重！”随即带着自己的侦骑南下，回到了土护真河旁。
远在长安的李二此时此刻也已经收到了长孙无忌从营州传来的军书，长孙皇后端着碗莲子汤递给李二，说道：“陛下日夜操劳，还是要注意休息的。”
李二兴奋地对长孙皇后说：“观音婢，你看看你看看，陈念淳生了个好儿子啊！”
虽说妇人不得干政，但是李二说完后并未觉得失言，只当是夫妻间的密话。不等长孙皇后回话，李二又紧接着说：“瞧瞧，夜入敌营，火烧突厥粮草，假以时日多加培养，此子可担重任！无忌对这孩子评价很高嘛。哼哼，不过要不要委以重任，朕还得考量考量他！”
长孙皇后对李二小孩子般的模样有些无奈，但也有些自豪，眼前这个男人，只有在自己这里才会如此，在旁人面前，只会是威严的君王！
李二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拿起另外一份密报，指着上面的字对长孙皇后说：“陈念淳的这个儿子，像是特别怕无忌啊，怎么，无忌对他做了什么事？”
身居营州的长孙无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晃了晃头，叹了口气，李二派他来营州协助陈念淳掌管军政、防备突厥，如今陈念淳亲自带兵北上征讨突厥，留他一个人处理营州附近的军政事务，还要调转粮草，在后勤补给上支持陈念淳，长孙无忌能很明显地感到自己身体的疲惫。
“都瘦了。”长孙无忌坐在床榻上喃喃说道。只是事务颇多，实在是不容他过多休息，片刻之后，长孙无忌又出了房间，径直来到书房，吩咐老仆带上垫子和床褥，若是累了，就在书房休息一二。
陈寻和侦骑们回到土护真河时，已到了晚上。土护真河旁的大营空空荡荡的，算上陈寻一行，也不过只有一百左右人。问过了一名被留在这里的士兵，陈寻才知道，太阳快落山时，陈念淳就亲自率领大军冒着大雨北上了，只留下了一些将士待在这里传递信息。
雨慢慢停了，草原上的夜风吹来，陈寻打了个寒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进了冰库一样，浑身发冷，但是头上却很烫，看看周围的侦骑们几乎也全是这个情况。
陈寻知道，这是淋了大雨的表现，如果不及时处置的话，绝对会染上风寒，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染上风寒可就算是半只脚跨入阎王殿，下一步就会和阎王一起喝茶。
于是陈寻叫来海华和李路说：“你们去找些大锅，再到大营里看看有没有干柴，没有的话就把其他能烧的东西带过来。”
等到海华和李路把大铁锅、干柴、牛粪等东西带过来后，陈寻对不明所以的士卒们说：“你们听好了！等锅里的水烧开后，每个人都得进去泡半个时辰以上！”
将士们面面相觑，看着各自脸上泥泞，以为是陈寻嫌弃他们脏，于是就有将士说道：“小公爷不妨事的，我等待会儿去河里打些水洗洗脸，就干净了！”
陈寻笑骂道：“一个两个的都在瞎寻思什么呢？是图你们干净吗，你们懂个屁！咱们这一路淋着大雨过来，如果不及时泡个热水澡，咱们都得玩儿完！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感觉自己浑身发软、发冷，额头却发烫？”
将士们感到自己身体上传来的不适，于是都发言表示赞同，说正该好好泡一泡。
李路尴尬地凑到陈寻耳边，说：“小公爷，咱们的火折子都淋**，点不着火呀。”
陈寻听到后也觉得有一些没办法，掏出自己藏在胸口的打火机。
陈寻在打火机外面包了一层绸帛，此时这层绸帛已经完完全全湿透了，还好里面的打火机没有被淋湿，陈寻试了试，火苗一下就窜了起来。
二十多口锅、大罐什么的都被装满水正在被火燎着，陈寻对海华说：“去叫厨子做些姜汤来。”随后看着打火机又一次发挥大作用，陈寻不由得在心里感谢自己的好兄弟。
好兄弟许凌霄，我一定给你的先人安置两套房产！
雷兴安屠夫出生，家中到他这辈刚好传了八辈儿，年纪轻轻就学会了一手好刀工。就在家里人认为他会把祖传的技能发扬光大的时候，他却一声不吭地就去参军了。然而他在军中却已经碌碌十年了，这十年里老父也和他断绝了关系，每次回去省亲，老娘都哭哭啼啼地抱着他不要他走，但是他不在乎，老父要和他断绝关系时，他对老父说：“儿子常听说：鹰击长空而突陨，雀奉大地而长存。儿子愿意做击长空而死的鹰，不愿意去做一辈子碌碌无为、苟且偷生的麻雀！”
这次得知辽国公要挑拣人马随小公爷一同北上，侦探突厥人的活动，他二话不说就报名参加。他也确实勇武，就这一次北上就砍杀了五六个突厥探马，给陈寻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此时他全身脱得只剩下了兜裆布，“噗通”一下跳进烧烫水的铁锅里，烫水穿透他的皮肤和骨头，顺着他的血脉传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火头军端来了一碗滚烫的姜汤，雷兴安也不顾及烫嘴，仰头一口就将姜汤喝尽，身体瞬间传来了一阵快意，雷兴安不禁大声喊到：“舒坦！”
喊完之后，发现四周的侦骑都在笑自己，难堪之下站起身来，佯怒道：“笑你老母！”却不料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陈寻看向雷兴安，看到他胸口那一大撮胸毛后不禁眼皮一跳，结合雷兴安在阵前的凶狠，陈寻觉得这人应该是从深山老林子里跑出来的，进化还不太完全。
雷兴安看见陈寻向自己走过来后，憨憨一笑，抱拳说道：“小公爷！”陈寻示意雷兴安不用拘谨，随后对他说：“你叫雷兴安？”
“小的正是雷兴安，营州折冲府侦骑！”
“不错！这两天你战斗很是勇猛，本公子都看在眼里的。当时两个突厥人一左一右挥刀向你砍去，本公子都以为你活不成了，你倒是厉害，硬是用连枷挡下来，还顺带拔出横刀把他们砍了，你很不错！”
“小公爷谬赞了！”雷兴安被夸得不好意思，憨笑着回答陈寻。
陈寻正准备继续勉励他，海华却跑过来告诉陈寻说水已经烧热了，陈寻感到自己身上越来越不舒服，就先放下了勉励的话，准备去洗澡。
作为封建时代的地主阶级，陈寻已经亲自上战场厮杀了，现在他要享受自己为数不多的地主特权。他在帐篷里面泡澡。
陈寻脱光钻入大锅中，感受到热水和自己肌肤的碰触，也闭着眼睛仰面半躺，嘴里发出了与雷兴安一样的感叹。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