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芊芊验尸，莲颂死了
案子查了三日，总算找出一个证人来，傅仲承换了官服，带上乌纱，与傅予安和林芊芊同乘马车前往衙门。
以前芊芊倒不觉得衙役们如何，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在府衙的缘故，总觉得他们都凶巴巴的。
傅仲承吩咐他们在后殿稍等，没想到等着等着，等来了一个她最熟悉的人。
“爹！”林芊芊脸色骤然大变。
林大勇还以为是小衙役骗他的，没想到这丫头真在后殿，心里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原指望你嫁了人会好些，这才嫁过去几天，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谁叫你来这儿的？”
他被气的气血上涌，顺手想去门口摸棍子，等摸了个空才想来这是府衙。
原地转了两圈，目光触及正案上花瓶里插的鸡毛掸子，径直走过去抽出来握在手里，扬手便要落下，只听林芊芊抱头窜到傅予安身边蹲下，大喊：“是爹爹叫我和相公来的！”
相公？
林大勇的动作一时顿在空中。
傅予安正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含笑瞧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原本只想好好看戏的他不得不站了起来，揖了揖手：“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林大勇老脸一红，狠狠剜了眼让他在女婿面前丢了脸的小丫头，立刻将鸡毛掸子放回去，变了一副笑面：“三少爷多礼了，老朽愧不敢当啊。”
林芊芊：“……”
这变脸速度当真比街上卖艺的还快呢。
傅予安伸手将芊芊扶起来，“娘子进傅家后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半分逾矩，我爹娘也都甚是满意这个儿媳妇，岳父大人方才实在是言重了。”
林大勇尴尬地笑了两声，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傅仲承带着一个老书吏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爹！”芊芊提着罗裙迎了过去，迫切问道：“爹爹，莲颂可过来了？”
傅仲承点头。
“那她可认过荷香的尸体了？”
傅仲承脸色铁青，“她什么也认不出，衙役带她来的路上便身亡了。”
“啊？！”
林芊芊蓦地睁大双眼，转眸看向傅予安，他也同自己一样震惊不已。
林大勇心里猜着傅仲承派人叫他过来便是为了这事，主动上前几步，“大人，尸体现在何处？”
“尸房。”傅仲承转头对书吏吩咐道：“你随林仵作一同去。”
他余光瞥到自己的儿子儿媳，沉吟须臾，“芊芊，你也来。”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无一不被惊地说不出话来。
傅予安看亲爹的眼神里尽是陌生，若不是亲耳听见，他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他爹说出的话……
林大勇更是不解这位知府大人的心思，莫说清远城，就算整个大沅朝再也找不出让女子跟着验尸的大人了……
见林芊芊傻在原地，傅仲承微微挑眉，像手里拿了颗糖却故意哄着不给孩子吃一样，“不愿去吗？”
“愿意愿意愿意！”
林芊芊感觉自己被一个金元宝砸中了，砸的她满头满眼都是星星，既兴奋又不敢相信。
傅予安不放心，也跟着一同去了尸房。
林大勇率先推开门，还未入内便有一股难以言喻地恶臭蔓延出来。
林芊芊自小屡教不改地偷偷跟着，对这些习以为常，书吏也是跟着填了多少年尸单的，至于林大勇这个仵作更是免疫，其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初次见到这么多尸体的傅予安了。
他几经努力抑制，终是在才迈进去一只脚的时候忍不住捂着嘴跑到对面的一棵樟树下，哇的一声呕了出来，直到呕的脸色发白。
“相公你没事吧？”
林芊芊递给他一个东西让他含住，傅予安吐的难受，想也没想地塞了进去，哪料才入口便有一种辛辣刺激的味道在舌尖窜跳，他立马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什么呀？”
“姜片，止恶心的。”
“……”傅予安此刻真是无比后悔，他还以为是糖呢！
傅予安捂住胸口，好不容易止住恶心，忽觉得那味儿又透过门缝飘了过来，他也顾不得姜有多难吃，“还有吗？”
“有的。”芊芊又从纸包里拿出一片递给他。
都怪自己一时兴奋忘记了自家相公是个体弱多病的，见他这般也很是心疼，可……
她回眸看了眼尸房，“相公，你去正堂和爹爹一起等着吧，等我验完了去找你。”
难得傅仲承给她机会，她可万万不能让爹爹失望。
送走傅予安，林芊芊再回去时见林大勇已经带好了手套，覆上面巾，正要点皂角苍术。
林芊芊先一步拉住他，“爹，别点这个了。”
林大勇蹙眉。
一旁老书吏的面色青了青，忍不住朝门口退了两步。
不点这些，那掀开尸布后的味道……
林大勇正准备教训她时，只听芊芊道：“莲颂用了香。”
尸房里东西一应俱全，林大勇得了傅仲承的交代，虽不解他的意思，但也还是照吩咐办事，让芊芊做一检，自己复检。
掀开尸布，莲颂的脸跃进视线，林芊芊心里猛一抽搐，抿了抿唇才开始动手解去她身上的衣服。
“死者莲颂，年十六，身高四尺半，皮肤表面有血珠渗出，身上无明显伤痕，死亡时间约一个时辰前。”
“死因……诶？”
林芊芊检查过莲颂全身，再回头是看见莲颂此刻的脸色比方才蒙上了一层紫黯。
怎么回事？
她忙将目光落在莲颂手指上，果然见她十个指甲颜色也比刚才深了些。
她走到验尸箱里取出一根银片，莲颂死后不久，身体并不僵硬，她伸手掰开莲颂嘴唇，把银片从喉头探入，又将莲颂口鼻密封。
神色平淡，动作娴熟，连细枝末节也不曾放过，反倒让林大勇颇为吃惊。
他从不知道这小女儿竟只凭着偷学和家里那些书便可做到如此份儿上。
若非怕旁人也嫌弃这丫头，凭她这番造诣，自己倒真想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
书吏见她这波操作，悄悄走到林大勇身后，将声音压到最低，最后变成了气声，“林仵作，莫非这个也是中毒吗？”
莲颂可是在衙役面前死的，谁这么不要命敢给她投毒？
“结果未出，不可妄下定论。”林大勇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家闺女，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来。
良久，林芊芊将银片取出，颜色无异。
老书吏眼里铺满了“到底是年纪小，经验不足”的神色，原来是小姑娘为了展示自己，故弄玄虚啊。
“不是服毒却有中毒的迹象……”
林芊芊口中呢喃，目光落在银片上许久，就在怀疑自己是否验错时，忽而瞥见方才被她叠在一旁的莲颂的衣物，眸光微动，心里顿时恍然大悟，“好隐蔽的投毒之法啊……爹，荷香的死因是否一样？”
书吏正奋笔疾书，闻言笔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