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次日一早，傅予安便安排冬赋去把大夫给他叫来，还特意嘱咐，一定要把动静闹大了，最好让府里人都知道。
待冬赋出去，林芊芊伸手捞过他的手腕。
傅予安下意识一躲，眼中暗含了几分戒备，“你干嘛？”
“把脉啊。”林芊芊眨着无辜地杏眼，以为他是不信任自己，“你放心，我学过的。”
傅予安渐渐放松下来，轻理衣袖，“我没事。”
“那为何要冬赋去请大夫？”
“自然是为了吸引我娘的注意喽，我娘若是在，你怎么出门？”
傅予安穿好鞋子从榻上起身，边走边道：“我每次请大夫，我娘都会去庙里烧香拜佛为我祈福。”
他坐在菱花镜前动手研磨青黛，加水，再研磨。
觉得差不多了，便对芊芊勾手，“过来。”
他让林芊芊坐在身前，拿笔沾了方才研磨好的青黛便要往芊芊脸上戳。
“等等！”
意识到他要给自己画眉，再看他这不专业的手法，林芊芊顿时慌乱躲开，结巴道：“那个，我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傅予安挑眉，“你会吗？”
你会吗！
林芊芊心里大声反驳。
好歹是女儿家的东西，她一个纯纯大姑娘不会，难道眼前这个大男人会？
“不给画你会生气吗？”
“会。”
傅予安顿时绷了脸。
好吧。
林芊芊垂着头认命般坐了回去，抬头，闭眼，任人宰割。
毕竟有求于人，还得指望他带自己去惜花楼呢……
这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不像让夫君给娘子闺阁描眉，倒像是赴刑场被刽子手砍头。
傅予安无奈摇头，这小丫头是有多不信任他啊……
笔锋轻轻在眉骨上扫过，痒痒的，加之林芊芊心里紧张万分，睫毛一个劲儿的颤抖，连眼皮都在半睁半闭间纠结不停。
傅予安停下笔，“你若再动，可真要画到鼻梁了。”
林芊芊立马坐直身子，握紧衣角，咬牙强撑。
约两刻钟的时间，傅予安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觉得甚是满意，放下东西温声道：“瞧瞧吧。”
呼……
芊芊松了口气，若再不好，她的腰都要断了。
睁开双眸，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我？”
原生的柳叶弯眉被青黛改了走势，变成剑眉斜斜上扬，为稚嫩青涩的脸庞添了几分英气。
未施胭脂和口脂，脂粉气也少了几分，傅予安还抽空为她用一根儒巾束了发。
等换好衣服，傅予安上下打量一番，调侃道：“就是矮了点，否则也是玉树临风一小生。”
原本十分有自信地芊芊被打击到了，小声嘀咕着：“我还小，会长个的。”
……
惜花楼。
清远城里最大的秦楼楚馆。
傅予安他们特意等到辰时一刻才过来，此时来寻欢作乐的人不少，不易引起怀疑。
昨天这丫头大晌午地跑过来，所有人都盯着她自己，可不一眼就被认出来了吗。
为了更加逼真，傅予安还给她上了一个时辰的仪态课，眼下林芊芊手持折扇轻轻摇晃，还真像个样子。
他伸出右臂，微微曲肘，掌心向上，笑的玩味，“林兄，请吧。”
林芊芊清了清嗓子，摇着折扇迈步而入。
若说方才进门前她还能装一装，进门后看到里面姑娘热情似火，如狼似虎往客人身上扑的模样，吓得小丫头连忙后退几步，偏身躲在傅予安身后。
“呦，这位小公子正经得很呐，不过到了咱们惜花楼的人再正经也不过是假正经罢了。”
那姑娘原本见这么一白净小书生进来心生欢喜，不想他视自己为洪水猛兽，竟直接躲开了，心里难免有些不舒坦。
她这般冷讽在傅予安听来尤为刺耳，他将折扇横在芊芊面前，黑了脸色，沉声道：“我这位小兄弟挑剔得很，也并非什么人都看得上，尤其是貌若无盐还牙尖嘴利且心里边儿不干净的人，没得脏了我兄弟。”
“你！”那女子低啐一声，狠狠剜了他二人一眼，扭着玉腰转身离开。
傅予安偏眸：“没事吧？”
“她、她们怎么……”
“挺正常的呀，做生意嘛，跟外面卖菜的喊号子拉客没两样……嘶，你不是都来过了吗？”
“我、我昨天没进门儿就被发现了，不知道里面什么样。”林芊芊摸摸鼻尖，觉得丢人，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你怎么知道？”
傅予安耸耸肩：“男人嘛，和朋友聊个天三言两语的也就知道了。”
“你们都聊这些啊，幸亏你身子不好，你要是身强体健，怕早就是惜花楼的常客了吧？”
“……”
傅予安无奈，他今儿一天已经两次被这小丫头质疑身体问题了，有机会非得好好‘教训’一下。
傅予安长得好看，芊芊也与这里其他男子不同，一来便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又有了方才的冒犯，惜花楼的席妈妈便亲自过来给他们道歉。
“二位公子瞧着眼生，不知如何称呼？”席妈妈引着他们上楼。
“在下姓匡。”
匡？
席妈妈心里一阵盘算，清远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匡姓并不多见，满城里也只有一户人家，家主叫匡睦，原在京城做二品朝员，多年前带着妻子从京城告老还乡回来的。
可这位匡老爷子今年都七十多岁了，眼下这位少年郎的年龄……
莫非是匡家孙子辈的少公子从京城回来探亲？
看来怠慢不得。
林芊芊跟在席妈妈后面，傅予安与她错开一步，在她身后跟着，忽而林芊芊身子一斜，整个人往后栽去。
傅予安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拖住她，在席妈妈转身之际芊芊迅速站直了身子。
席妈妈厉声呵斥，“哎呀，你这丫头，这般不当心，冲撞了贵客可怎么好？”
那少女撞了人，连托盘也丢了出去，糕点在楼梯上打了好几个滚。
她连忙跪倒在地上叩头：“妈妈恕罪，客人恕罪……”
席妈妈也面含歉意地笑看着芊芊。
“无妨。”傅予安微微摆手。
待上完了楼梯，芊芊回眸瞧了眼那姑娘，她正跪在楼梯上利落地收拾方才被打翻的东西。
“怎么了？”
傅予安察觉出她不对，凑近了低声问她。
“方才那姑娘身上的味道好生熟悉，我似乎在哪儿闻过。”
“确定吗？”
被如此一问，芊芊倒不太敢确定了，毕竟只是擦身而过，并不真切。
“若方才仔细闻闻就好了。”
“便是有所怀疑，也别显在脸上。”傅予安含笑提醒。
楼里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席妈妈在前面，虽隐约觉得这二人在嘀咕什么，却听不真切。
将他们引至雅间，待入门时傅予安凑到芊芊身边低声耳语：“一会儿我替你寻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