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猎场风波3
翌日清晨
“臣管教不力，出了这等祸事，若不是小主子平安，臣万死难辞其咎，望陛下责罚。”
负责管理秋猎场的马官跪了下来，俯身贴地。随着她的跪下，屋里屋外凡是秋猎场的婢子小厮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元羽淡淡地扫了一眼跪下的马官：“你上任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御马的能力朕是清楚的，怕不是手下的人手脚不干净。”
“母后，这些下人让小妹横遭此难，必须严惩，长长记性。不如杖责五十，以示效尤。”元有凰坐在座位上，神色严厉。
“皇姐有心了。”
娇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闻声望去。
女孩儿双手环在江梅引的脖子上，身着嫩黄色的镂金梅纹小袄，青丝扎成了两个小辫垂在前胸，小脸白皙圆润，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像个精雕玉琢的娃娃。
“咳咳。”
众人回过神来，碍于天子威严，不敢看梅侧君容颜，纷纷低下头来，只能瞧见那人挑丝月华锦衫的衣角。
“不在房中静养，腿好了？”元羽满意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拍了拍身边的座椅以示江梅引过来坐，“惯会使唤你父君。”
“孩儿在房里呆不住，母后这热闹不是。”
元晚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心安理得地窝在江梅引的怀里，笑眯眯地看向元有凰。
元有凰比自己虚长三岁，脸本就生的精致。如今身子像初春抽了枝芽的新柳，有了起伏的曲线，长裙束腰煞是好看。若不是她刚才那番要致人死地的话冲这俏模样谁不得夸一句仙女下凡，杖责五十？这不是变着法地要人命吗？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元有凰抬头望去，正对上元晚渡笑意盈盈的眼睛。那眼睛虽是在笑，却莫名让她感觉到心中一紧。她扯了扯嘴皮，大方地回了一个微笑，不敢再看。
见元有凰有意回避自己的视线，元晚渡也不再看她，坐等着看好戏。
“陛下开恩，疯马一事，臣教马有失。臣认，还请陛下看在臣侍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她们网开一面。”
马官护短，元晚渡大抵能猜到几分。这秋猎场除了秋季狩猎，平日还兼有养马一要务。她前世上朝时便注意到了，猎场每年都寻着驯马的由头从户部支了不少银子，是个实打实的肥差。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这轻松的好差事大多都便宜了自己的兄弟姊妹。
“要不你以死谢罪吧，”元羽瞥了一眼跪着的马官，看对方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不再言语，这才正色道，“那马可找着了？”
“陛下，臣有发现。”
门外传来少年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颀长的身影。他行走时脚步轻快有力，带起帘子轻微的晃动。
“站住，不得佩剑。”
他随手将腰间的佩剑解下交出，随即提着一个头颅就走入了帐中。那马头似乎刚斩杀不久，鲜红的血液还顺着头颅往下滴落在地，甚是骇人。
江梅引第一时间用手挡住了元晚渡的视线，元羽看着少年右手血淋淋的马头皱了皱眉，并未出声责怪：“死了？”
“臣发现之时，这马身在崖边，已然疯癫。四蹄乱践，目光浑浊，难以清醒。事出紧急，臣只来得及在马坠崖前斩下马首，前来复命。”宴清提着马头半跪在地，声音不卑不亢，语调平缓。
听到只剩下马头，元有凰心底是又气又喜，气的是这马怎么不直接摔下去，喜的是只有一个马的头颅，又能查出什么呢？这本就是她来的路上随手瞧见萌发的一个念头，没有预谋，自然也无从查起。
“这马儿可乖了，”元晚渡顺着江梅引指间的缝隙望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骑之前我还和皇姐一同去看过一次，吃相斯文。”
“小主子骑马前，可喂过马？”江梅引抿了抿唇。
“是奴才喂的，但当时小主子和大皇女都看着呢，喂的都是上好的马料，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人呐！”喂马的小厮“噗”的一声头就磕在了地上，“听说小主子要骑马，奴才推荐了几匹，最终是小主子选定了这匹。它是前两年下的母马，体型小，性子最是温顺，以往从来没有伤人的事啊！奴才，奴才是一片好心……”
元晚渡相信这人说的话，倒不是因为他头磕的砰砰响，而是这马儿刚开始确实眼神温驯，神志清醒，怎么看后来的种种异常都是中了毒。只是这马已死，只剩下马头，无从查起。
“臣有一计，虽然大胆了些。”宴清提着马头思索了一下。
“但说无妨。”
“不如陛下破开马头，前后不过一夜，喉管齿间说不定还有残留，臣看那马不是失智，倒像是中了毒。”
宴清不开口还好，开口便惊了众人。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出口便是血腥之事，面对众人惊异的眼光，他面色不改。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元晚渡真想给他鼓掌，直接大胆，一针见血。
“爱卿慎言，”元羽的眼神幽幽地落在了宴清身上，这少年是今年的后起之秀，武举选上来的。虽然出身民间，武功胆识都不差，倒是敢说，“准了。”
马头被搁置在了桌上，众人都不约而同默默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院使咽了口口水，一手用大钳固定住马头，一手握着一把铁质的平刃刀慢慢靠近马头。
院使在太医令待了一辈子了，疑难杂项看了不少，这给牲畜开颅还是头一遭。到底还是女人，她的手还在抖。
“我来吧，你说怎么开。”
宴清一开口，院使如释重负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将手里的刀钳递给他。宴清只接了平刃刀，另一手直接盖在了马儿睁大的眼睛上轻轻一抹让其双眼合上，随即用手扶住了马头，一手随着院使的话从胸头肌往上划开，喉管没有什么发现。
他随即掰开马的嘴，沿着门齿正中线往后划开。草料残留的味道混着腥味飘来，他伸手在齿缝探了探，摸出了半颗似乎是灯笼状的果实。果实不大，却正好卡在了齿间，颜色偏红。
“豆草？”
院使认出了这颗果实，马官的脸一下子白了。豆草是这个时节常见的野草，虽消肿利尿可泡酒入药，但对于马儿却是致命的毒药。切忌混在草料里喂马，会使马儿疯癫。平日里他没事儿就带着人在猎场范围内溜达，将豆草都除了个干净，没道理呀……
“陛下，臣敢对天发誓，秋猎场内绝对没有这东西生长，微臣明知这草会害马，断然不敢留，每日都会派人巡视啊。”马官的嘴比脑子转的还快。马儿疯了是天灾，可中毒就是人祸了！不能认，认了就是失职，真追责起来，哪够砍得！
“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