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不到，齐光就听到电话对面传来汽车引擎轰鸣的声音。
这速度，难道衣服都没换？
这电话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
齐光和手机相顾无言，互相瞪视着。
“那个，教授？我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你跟我闹着玩是吧，放着大好时光不继续深研，还想浪费一年去复读？？你考750还要复读？？？？”
听语气，如果不是因为杨教授教养足够好，已经要骂人了。
“不是，真的，这事情一下子解释不清楚。我给王正则教授也发了一篇论文，是关于哥德巴赫猜想的……”
“……你等着，我在路上了，今晚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一刻都耽误不得。你是想往数学那边发展？王正则我认识，科院的，平时也会来华大讲课……”
齐光听到对面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教授你先专心开车，我的事先不说了，注意夜路安全。”
“行，你先别挂电话，我到了再说。”
于是齐光又回到和手机相顾无言的回合。
他趁着这时间查看了一下邮箱，发现王正则教授已经回复他了。
其中一篇是对他论文的评价和讨论，齐光先放一边没看。
后续三篇是问怎么不接电话，一直在通话中。
最后五篇是问齐光是不是在和其他诸如赵钱孙李王教授等等等等通话联系。
并表示那些人在数学专业上都不如他厉害，同时非常欢迎齐同学来科院发展。就别去什么华大京大从大一开始了，直接来参与科研吧。
并且他已经把那篇论文发给科院里的其他同事了。
齐光：你们现在都这么卷了吗。
刚看完邮件，王教授又发来一封。问睡了没，睡了的话明早看到邮件给他打电话联系一下。
没睡的话介意来一场深夜研讨会吗。
没睡，但是假装睡了。
他默默关上邮箱，免得等会儿杨教授来了看到，发现自己又多一个竞争选手。
“齐光，我到楼下了，你房间还是当初那个没错吧。”
“是的教授，我这就来接你。”
齐光下意识想挂掉电话，反应过来猛地停住手指，尴尬收回去。
“不用了，我到门口了。”
电话和门外传来同一道声音。
…………
杨嵩鸣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环顾这个家徒四壁的小房子，最后看向站的笔直的齐光。
哎。
他心底叹一口气，想着当初就该拐……让他直接升到大学来。
“说吧。”
教授放下杯子，等这个误入歧途的天才迷途知返。
但他没等齐光开口，反而自己先说了。
“我看了你的高考卷子，你甚至还有空给每个大题写了两到三种解法。”
“你还说你发了一篇哥猜的论文给王正则。你既然有信心发给他，那想来也不是随便写的水东西。”
他清了清嗓子，梳理了一下想法，继续询问着。
“你是遇到什么生活上的问题了吗？还是有什么麻烦或者遗憾导致你想复读一年？”
“或者说你有心理上的压力，对大学生活持有恐惧？”
“经济方面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任何一所大学都会无条件给你最好的支持，这一点你不用再担心了。”
他温和看向齐光。
脑海里已经从齐光是否患有心理疾病到是否有国际组织在背后操作全都思考一遍了。
“如果你还有什么害怕的，你放心，你只要大胆的说出来，上面也会帮助你的。”
“要相信我们大人。”
齐光看向眼前这个亲和的老人。
其实杨教授也不算太老，五十多岁。
但长年枯坐的科研生活和停滞不前的探索之路，让人下意识觉得他很老了。
但他的目光依旧炯炯有神。
哎。
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很多人都觉得，教授，博士，院士，这些华国的栋梁们都是老头子。
事实上确实大部分都在6,70岁往上，但60岁以下的也有很多。
可对这个群体的整体印象依旧是头发花白，局搂着背，不修边幅，有点秃顶，眼神有光的老头子。
是啊，他们很“老”了。
时间不多了。
齐光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主线任务时间有多么紧迫。
第一次如此感谢系统给了自己这个莫大的机遇和馈赠。
他想到花了半生时间研究哥德巴赫猜想，最终离顶峰只差一步停滞不前的陈景润先生。
想到笼罩物理学大厦的乌云，科学界半个世纪没有重大突破，对撞机依旧还在试图验证40多年前的构建出来的科学理论。
想到如今难倒华国的科技制裁，芯片领域的重金难求。
当年用算盘敲出蘑菇云的前辈们。
那些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如今却依旧熠熠生辉的人类群星。
想到头顶上的一望无际的天空，脚下960多万平方千米的土地。
还有天空之上，地球之外。
无垠的星辰大海。
……
…………
………………
“所以……你说的这个系统，可以让你在每年一度的高考中，无论是什么问题都可以答对？不限范围和题种？甚至不需要有答案做参考？”
杨嵩鸣看着齐光的眼睛，认真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是的，我想一开始先从证明题开始，可以让人去推导答案的准确性。”
齐光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思路。
“确认无误后再向未知领域或者前沿科技询问，尤其是一些需要庞大实验数据证明的研究，或者在实验设计上耗时且花费巨大的项目。”
他有条不紊的把之前想过的建议一一提出来。
杨嵩鸣一边听，一边注视着齐光的眼睛。
“你还说这个系统是可以交流的对吧，那它是完全可以得知外界的情况和信息的。”
他身体前倾，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像是在课后解答学生的疑问。
“你能确保它对我们人类是无害的吗？你知道它是怎么和你联系的吗？”
齐光没有透露系统能让他修复身体这一件事，感觉说出来容易被拉去解剖。
不到万不得已，始终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是的，我已经多次探查过了。就目前而言系统对我，对人类是无害的。”
但因为没有足够的实例证明，所以他快速略过这个问题。
在数据不充足的情况下永远不要妄加论证。
“而且它也保证不会干涉我在能力使用方面的决定，并且鼓励我和外界合作完成主线任务。”
“我不太清楚它是怎么联系上我的，或许我之后可以去体检一下看看身体有不有异常情况。”
齐光隐隐暗示想让上面帮忙提供更精确的仪器，他还是怀疑系统在身体里植入了纳米机械。
无论小明对他是善是恶，体内有不属于自己掌控的东西始终会让人缺乏安全感。
而且如果在考场的时候系统直接操控他的身体答题会怎么样？
如果答案太多，无法在限定时间内写完，系统是否会强制执行以满足能力因果？
“嗯……主线任务，让蓝星进入一级宇宙文明。”
杨教授长吁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那些高楼大厦还稀稀拉拉的点的灯，灯光下可能是一个加班的打工人，或者通宵游戏的学生。
远处的马路上划过几道飞驰而过的车灯，还能隐约听见轮胎摩擦沥青的声音。
华国的夜晚很少能看见星星，下弦月洒着清辉，对地面的一切一视同仁。
有光便背着阴影。
有暗就携着光明。
他望不见天空之外，那些星辰的模样。
人类的视线能抵达之处真的太短了。
但人的梦想没有边际。
小的时候梦想人类能飞上天空，于是便有了飞机。
又不再满足仅仅翱翔于地球的天空，于是人类登上火箭，踩着这片天，认识了宇宙。
但还不够。
月球，火星，太阳系。
征服了天空与大海，还不够。
人类的梦想永无止境。
如果今夜是一场梦，那就让它成为现实。
如果今夜是真实的，那就让它实现梦想！
……
…………
房间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安静异常。
但好像有催化剂在暗中反应着。
“这样，你先去睡觉，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年轻人要注意身体。”
“明天7点我来接你，到时候我们换个地方谈。”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
“到时候可能人有点多，辛苦你早起整理一下关于这个系统的相关资料。”
“嗯，我送你下去。”
齐光起身弯腰，就要扶教授站起来。
杨嵩鸣挥了挥手，“用不着，我自己下去就行了。你早点睡吧，明早7点，记住了。”
他把刚刚谈论时随手记的几张草稿纸拿上，走到门口向齐光点头示意。
“睡吧，孩子。今夜以后，或许就是你的时代了。”
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但好像又年轻了几十岁的人挺直腰杆，朝齐光微微一笑，消失在关闭的门后。
齐光弯腰敬礼。
对着关闭的房门，离去的老人。
下弦月的清辉，辽阔的大地，触之可及的天空。
“不，是我们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