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手中的紫玉簪摔在地上一碎两半，敷落再无护身之物，听到那白袍道者的位置，赶忙掉头向反方向跑去。却不知那面相极恶的道者施了什么法术，让四面八方的犬吠声充斥敷落的耳朵。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敷落不敢确定是幻术还是真的有恶犬，不敢轻易再动，张开双手御敌，一双灵糯的盲眼试图跟恶道者对视。
“我与你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我乃皇城山柏鲤观门下，奉命斩杀百妖，集结灵力，助我师父早日脱骨成仙。怪只怪你今日运气不好！”
虽口口声声说为民除害的修道者，却满身戾气，全然没有仙风道骨之气。
敷落皱了皱眉头，抬手试了试运灵，却发现落入诛妖台之后，身上的仙法被剃的干干净净。他虽为妖，可从未学过妖术，站在原地，只能通过嘴来跟这人周旋。
“你的妖气好弱。”
道者未生慈悲之心，纵使知道敷落妖气弱到不足以成精害人，还是挥起手中的剑向他刺来。
敷落几次不敌，翻身躲闪，却被逼进积了水的土坑里。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还是能感受到一张附了法力的大网向自己扑来，触肤滚烫，呛出一口鲜血，昏昏欲睡前突然眼前一亮，好似整个人间都有了颜色，却又看不真切。
是师尊？
敷落感觉有谁正在护着自己，却只怕是摔的生出了幻觉。
“柏鲤观？”
“你！”
声音是师尊的，可身形衣着又好像不是，敷落睁大了双眼，却也忍不住陷入黑暗之中。
在沉沦中不断祈祷，他宁可死，也一定不要是师尊来了……
“你倒是孝心有加，却狠毒加害别人的徒儿，今日便不必回去了。”
世间极少有让沈玉川皱眉的事，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已给各路诸神留下沉稳冷漠的上位者印象，不是谁都可以招惹的。随手将白袍道者魂魄打散，才小心的将坑里脏的不能要的妖徒抱起。
沈玉川看着敷落落泪的脸庞，无奈的叹了口气，施法向林中隐去。
半月前魔域暗流波动，天帝与他商讨怕此处会是三界不安之处，特命他前去镇压。他自知魔域焘天这个恶灵难以对付，却没想到短暂离开不久，便收到天界传来消息，敷落畏罪跳下诛妖台。
虽然不知平日这糟心的徒儿到底惹了什么祸事，可沈玉川是一点绞杀焘天的心思都没有了。不要命的钻入深海海引焘天飞出，挥动凌端剑向恶灵砍去，几番回合，累的两者竭力。
师尊救我……
冰冷海水的刺激下，沈玉川觉得自己能听到敷落的哭声。
再也耗不下去，刺破手指，以身设结界，暂且将焘天封印在其中。
迅速带兵返回天界。
……
“咔嚓！”
后夜深暗，一道湛青色的天雷将下，挂满赤色果子的老树应声倒下，不偏不倚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敷落知道这是在梦里，他又回到了花妖死的那一天。
冷汗如那日般滴下，身后是乌压压一片天兵天将的追捕，眼前一切都异常真实，敷落记得自己和花妖要寻找遥鹿台，只有逃下人间，他们才能有生路。
“我闻到有岩浆的味道，很近很近！”
化身精灵态的花妖从他怀中飞出，一路盘旋在他头顶的银冠上，时不时的四周张望观察敌情，在迷雾中帮他分明方向。
敷落含泪，想停下脚步，却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是阴阳之息，小妖君，往那边！”
敷落眼看着花妖如那日一样再次释出光源探路，再次惊讶的发现正前进处正是要寻的地方。
敷落的喉咙嘶哑，绝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后来才知道什么遥鹿台，不过是九太子设下的圈套。
一滴泪落下，模糊了双眼。
“小妖君，等我们回到冥界，我给你用最好的妖草治疗，绝对不会有一点疤痕。”
敷落被花妖温甜的声音再次唤醒，只觉得伤口处暖暖的，巨大的灵力灌入身体，真的很舒服。黑暗再次袭来，梦中的记忆断断续续，他努力想看清花妖的脸庞，却听见她害羞的在他耳畔喃喃，“等我们回到冥界，我再告诉你一件你还不知道的事情。”
“哦？看来是有大喜的事。”
敷落听到自己这样逗弄了花妖，下一刻寒雨如剑，打的敷落措手不及，又是“咔嚓”一声，闪着电花的天雷与他翻手推出的仙法相击，“砰”的一声在天空中炸开！
敷落躲避不及，受波及被炸飞十几米开外，瘦弱的身躯被老树拦下。而冠上的花妖却因灵力极弱，直接被甩了出去，落地赶忙化身成人形，神色慌张的朝他奔去。
“小妖君！”
“咔嚓！”
白衣不知何时被血浸透，敷落脑袋被炸的懵懵的，他如今这副样子恐怕会吓到小花妖，强忍着剧痛稍微撑起身来，却看到让他更加绝望的一幕。那道天雷和着花妖的叫声一同而出，那是他最喜欢的小花妖，就在他眼前，一下子被劈中，从前那个最在乎容貌的小花妖，仿佛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化为灰烬。
……
“醒了？”
敷落手摸到一张竹床，嗅了嗅空气中满是沉香的味道。
“师尊？”
这声音太熟悉了，敷落不禁脱口而出，可等他一抬手用所剩不多的内力去探，才发现不是沈玉川的气息。
细细的声音在敷落的耳中无限放大，是那人缓缓走来，敷落下意识的想躲，却感觉那人好像坐在了自己床前。
“又在说什么胡话，刚刚……确实是我救了你，你把药喝了，我倒不嫌弃可以收你做我的徒儿。”
沈玉川端着药碗进来，因前不久才被焘天伤了腰，如今走的极慢，实在痛的受不住了，才勉强撑了下小桌，找地方缓缓坐下。来时他还对医女说的不要久坐久站不以为然，如今却痛的流出了细汗。
他当真医术高明？
敷落抬手摸到自己眼上的雪绸，不知他用了什么药，确实凉凉的好受许多。
“敢问恩公的名讳，他日若小妖还活着，也好报答恩公。”
敷落畏惧的看着他。
见状不知怎的，沈玉川心底竟乐了起来。
“不必了，我姓楚，你今日报答便可，我观门缺一使唤徒儿，你做正合适。”
看敷落为难的一脸，沈玉川嘴角浅笑，不被察觉。他养这小孽障快一千年了，是该有一劫难，如此这般被人收拾了一顿，老实的他快要不认识了。
许是心情好了，沈玉川腰间的伤也松快些。
半天，敷落垂气的摇了摇头，慢慢解释道：“楚公子，小妖愿为您做奴做仆，实在不行以身相许……也可以。”
只要您不嫌弃……敷落也觉得自己还有几分姿色。
“我要……奴仆，做什么。”
沈玉川差点没忍住想揍他的手，言语轻浮，简直大逆不道！他气的心口疼痛不止，却又觉得堵在心口的，不是心疾复发，这四只腿七条尾巴的孽障，他究竟是看上什么了。
“你是怕跟了我没前途？”
沈玉川之前嫌麻烦，只敷落一个徒儿，从未允过他人求恩，竟不知自己也有被看不上的时候。气恼归气恼，他实在想问出原因，毕竟来时黛青也说平日他对敷落，太过苛刻了。
可偏生敷落嘴硬，也觉得实在没必要说，是因为楚公子的声音，像极了那无情的师尊。
反正他是受不了，每日有个类似他师尊一样的声音，总是“徒儿徒儿”的再使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