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顺着小姐的眼光望过去,只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那身穿蓝灰色圆领袍的人。
那日在晏清池畔,小姐因落水昏迷,眼看着太子要行轻薄之举,她正欲冲出去阻拦,就是被这个人飞身拦下的。
就是他害得小姐当众出了丑。
甜甜心里有气,板起小圆脸,忿忿地道:“小姐,是东宫的人。”
“东宫?”秦芸皱皱眉头,心念一动,便找到了再次失味的症结所在。
若想再寻回味觉,恐怕还得亲一次太子!
先前不曾尝过人间百味,浑噩度日也不觉可惜,可现在她已食髓知味,怎好再将就?
杏眸中的沮丧登时烟消云散,秦芸利落地起身,对甜甜招手道:“走,咱们去瞧瞧。”
此时,大堂西侧已撤了两张八仙桌,换成了约莫一丈长的长几,披着绣花桌帏。
东宫掌事太监富贵端坐于长几后,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神情十分倨傲。
秦芸走进人群,踮起小脚,拍了拍挡住她视线的男人的肩膀,打听道:“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那男人也不回头,只道:“说是太子前几日落水,寒病复发,胃口全无,就派人来珍肴楼设下厨艺大赛,征聘大厨去东宫伺候。”
秦芸一听,微微歪着小脑袋,暗忖,太子落水不正是为了救自己。虽说自己与他已定下了婚约,但也不好随意相见。
方才正为如何接近太子而发愁,不想东宫恰好要招厨子。真当是发困递个枕头,正中下怀。
要知道,她自识字起就常命府里的小厮们去搜罗各色食谱,想要从只言片语中感受那求而不得的滋味。
无奈纸上得来终觉浅,求味心切的她又不顾丫鬟们的劝阻,整日猫在厨房,照着食谱依葫芦画瓢地烹饪起来。
可哪怕是以麻辣闻名的川菜都没有在她麻木的舌尖上激起一点点的涟漪,倒是额头、眼睛、背上热得全是汗。
不过,因着这长年累月的苦心钻研,秦芸在厨艺上也算小有成就。
她当下就拨开人群,高高举起右手,对着端坐在正中间的男人喊道:“我要应聘!”
甜甜惊愕地瞪大双眼,手快地扯住秦芸的衣袖,低声央求:“小姐,您莫要惹事了!若是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又要责罚我!”
比起被祖母和娘亲痛骂,秦芸更想再次品尝玉盘珍馐中的参差美味,那可是远比千岩竞秀,万舸争流还要波澜壮阔的感觉。
甩开甜甜的小手,她假意绷起香腮,嗔道:“你不说,她们怎会知道?”
“姑娘,你到底要不要应聘?”富贵懒懒地抬眸,瞥见跃跃欲试的秦芸,登时惊得半张着嘴,噎在了那里。
“要,要,要。”秦芸连声答应,忙不迭地越过人群,来到长几前,整了整被挤歪的衣襟,对着那问话的男人微微一笑。
大景民风开放,女子不仅出门不用佩戴幕篱,而且还能抛头露面做些生计活。尤以厨娘这活最受贫苦女子的喜爱。
只是眼前这小娘子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不是伺候人的主儿。
看客们纷纷有了别的猜测,许是小门小户家的小姐妄想以此为捷径,行攀龙附凤之事。
短暂的诧异后,富贵夺过身旁小太监手里的毛笔与册子,佯装不识秦芸,公事公办地问:“姓名?芳龄?婚配否?祖籍何处?有无暗病?”
饮食关乎健康,东宫更是储君所居,用人自要细细盘诘,核查。
秦芸因着选妃宴的“壮举”,已在京城名声大噪,自不能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参加厨艺大赛。
灵动的杏眸在刚挤上来的甜甜身上打了个转,她嫣然一笑,梨涡浅浅地道:“我叫甜甜,十六岁,还未婚配,祖籍京城,没有暗病。”
话落,左眼皮快速地跳动了下。这是秦芸的另一个暗病,一撒谎,左眼皮就会跳一下,甚少有人知晓。
富贵听完一怔,心想,若被太子知晓秦小姐私下否认婚约,她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在写下“未婚配”三字后,趁着秦芸不注意,又偷偷将“未”字抹去,改成了“已”字。
“好了,你先在一旁候着。”富贵说完,快速将笔与册子推给了一旁的小太监,神情恢复了原先的傲然。
秦芸依言拉着甜甜在一旁等候。
未几,又有几人踊跃应聘,小太监皆将其身份一一记录在案。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时,一身穿白衣,头戴高冠的中年男子从大堂后的帘栊外冲进来,
举着菜铲,气喘吁吁地道:“大人,大人,小的也要应聘。小的叫宁青,四十岁,已经成婚,家住宽巷子,身子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