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攥着手,倒在地上的夜云澜想要起身却又无力,只能在大雨里狼狈至极地开始不住咳嗽。
虽有不可摧折的毅力,可惜她这病弱的身体最终只能让她有心无力。
片刻,夜云澜自嘲不已。
封平说得极对,她只靠自己连远山别墅都出不去,又怎么能跑出他的层层罗网?
作为他的猎物,还是最没用的那种。
她的确逃无可逃。
忽然间,夜云澜感到无休止落在她身上的雨顷刻消失。
眼前视线不再被骤雨打得模糊。
清晰后,取而代之的出现她面前的是一双棕褐色皮鞋。
雨夜走来,一点泥泞不沾,也毫无任何声音。
夜云澜佩服封平这男人面对如此糟糕境况,依然还能优雅自若。
只是当她抬头对上那茶色凌厉凤眸里对她的偏执如狂,又觉坠入无尽深渊。
熟悉的脸让她一瞬恍惚。
但那阴鸷的神色却只专属于封平一人。
其实封平对她一直都是这样。
只是他是天生的演员最善伪装,让她迟钝到现在才得以察觉。
从初遇到现在,这个男人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利用纪之把她骗得团团转。
按照他的精心计划,她的确一步步心甘情愿主动走到了他的身边。
并成功爱上了这个伺机藏在暗夜的怪物。
不。
她夜云澜从头到尾爱的人只是封纪之。
而不是封平。
对于这一点,夜云澜足够坚信。
只恨封平可怕地为她精心编织了一张华丽的有毒罗网,又用了足够时间耐心等她自投陷阱。
经过纪之苦心经营他们的感情后,他冷眼看着她在纪之的柔情蜜罐里沉溺至今,沦陷彻底。
再到如今封平卸磨杀驴,让纪之彻底消失。
这每一步走来都是封平算无遗策,处心积虑想要独占她的目的。
封平那戴着温柔的面具被层层撕碎后,夜云澜感到陌生得可怕。
她想挣扎这虚伪的谎言假象,却被他露出毒蛇的信子又给死死缠住,难以脱身。
封平想把她占为己有,藏起来,打上印记,让她夜云澜做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玩物。
这样的男人疯狂到了极点,但偏偏又是帝都暗夜的王。
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封平若想要变态,没人能拦,也没人敢拦。
匍匐在地上的夜云澜,此刻身躯不住颤抖。
看着面前高不可攀的犹如神子的男人,俯身往下藐视地看着她,抿成一线的薄唇微张。
明明张口的声音悦耳动听如浓茶回甘,但是那说出口的话却带着让夜云澜透骨的凉。
“澜澜,游戏结束,你输了。”
是啊,她输了个彻底。
这场封平多年一手策划的感情游戏里,封纪之只是他用来引她这个猎物上钩的诱饵。
所以现在猎物被捕获后,诱饵也自然就被他无情丢掉了。
男人的声音接着响起,冷酷无情到了极点:“澜澜,现在愿赌服输,我带你回家。”
封平弯腰便把那被雨淋湿得彻底的人小心地打横抱起。
动作温柔,带着十分珍视。
被迫禁锢在封平坚固的怀里,夜云澜丝毫没有推开他的力气。
她只这么斜斜看着他为她如何发疯。
封平不在乎夜云澜满身泥泞,只是怜惜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小心翼翼地用雨衣把夜云澜从头到尾包好不露一丝风。
接着便直接丢掉了手中用以遮雨的大伞。
封平没佩戴任何雨具,也没有上车。
脱了鞋,他就也这么赤裸着一双脚,抱着夜云澜在大雨滂沱里沿着她来时的路线,原路折返回了远山别墅。
滂沱大雨里,身材颀长的男人抱着怀里的少女步步稳健,犹如志向笃定的朝圣者,怀揣着手上挚宝走得从容,不悔。
在封平抱着人进了别墅大门后,暗沉的天便渐渐云收雨歇。
用时分毫不差,也是半小时。
“澜澜,到家了。”听着那咫尺之距的柔声呼唤,夜云澜抬头望着身前如她一样面如纸色,衣服一拧全是水的疯狂男人,只觉得无力至极。
在这世界上怕是没人能比封平还疯。
这一晚上封平抱着她徒步淋雨半小时就是在很清楚明白地告诉她,她有她的坚持,而他同样也有不可改变的固执。
迎着封平灼热癫狂的眼神,夜云澜逐渐垂着手,没了意识。
只觉整个人浮浮沉沉如无根海草,就此沉溺在深暗海底,暗无天光。
似乎再也不会醒来。
而那黑暗尽头却隐约有人拉着她,来人的眉眼,如诗如画,一如初见惊艳不已。
他温柔地笑着,声音和煦如风:“小姑娘,为什么会哭?”
“纪之,是你吗?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夜云澜没有犹豫地扑在对方怀里,感受着对方身上的雪松浓香,暖暖的令人安心。
只是下一秒,再看着面前人神色的变幻,夜云澜只觉梦碎得彻底。
“澜澜,我不是封纪之,我只是封平。”
眼前的人依然是那张她熟悉到入骨的脸,只是笑不见底。
费心掩藏下的温柔全是对她嗜血的狂热,冰冷的脸上那唇角挂着的暖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个人只是封平。
而不是她爱的那个封纪之。
那个因她存在了四年的儒雅绅士,最终又死于三天前她看见录像带的那一刻。
纪之因她而亡,自然日后也不会再度出现。
那个说会一直陪她到老的人,却最终因为封平对他的诛杀终究再也难赴与她的白头之约。
夜云澜一刹泪湿眼眶,她以为她的泪早已经为封纪之流干。
却原来伤心到极致,依然还是会流泪的。
那如果这样。
就此沉溺深海,不再醒来。
其实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