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楚九歌缓缓止住啼哭，他其实心里头有时候还是个孩子，虽说看上去坚毅不拔，但内心，却极度缺爱。
上一世为人，父母双亡，而自己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却被家里头那几个失去抚养权的亲戚逼迫致死。
这一世父亲只专注于朝堂，为了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分解他的负担，楚九歌五岁开始便参政上朝，六岁颁布典律。
这些所谓功绩，他其实根本不觉得如何，因为他要的，只是有那么一天，他的父亲以他为豪，或者来这东宫，瞧上他一次。
可结果，一次都没有。
“好了，太子殿下，哭也哭了，你心里就别那么难过了，陛下之所以那么做，自然有他的原因在里头。”
一旁的葛懿弘看的心疼，从怀里头拿出手帕，亲自为楚九歌拭去眼角泪水。
“有什么原因，他不过是恨我三年前的离京一事，现在放任二弟结党营私，想来不久之后，就要发怒，将我贬为庶民！”
楚九歌缓下心神，倒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但一侧葛懿弘却是摇了摇头，随之对着旁边的楚九歌再度解释了一番。
“太子殿下多虑了，如果陛下真想废除你的太子之位，就不可能拉着文武百官在咸阳城外迎接你回来，如果他真的不爱你了，当年也不可能翻遍整个咸阳城，就为了得到你的消息！”
葛懿弘话语里头，也有些哀叹，随之又摸了摸楚九歌的脑袋。
“三年， 对于别的皇子来说，的确是个死罪，但对你而言，何罪之有，你回来的路上，大梁百姓还将瓜果蔬菜分给殿下，如此厚爱，若是你真的被贬黜，下头的民众如何想？”
葛懿弘什么事情都知道一般，说话的同时，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宠溺。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那可当然，这天下大事，如何瞒得过我钦天监的眼目！”
说道这里，葛懿弘倒也是自信的拍了拍胸脯，表情里头也满是自豪。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陛下看着我二弟结党营私，反而不加以管控！你说他喜欢我，爱我，那为何又在咸阳城下如此对我？”
楚九歌听完，倒也急忙接过了话茬子，随之，一席话毕，让那原本还想炫耀的葛懿弘脸色也略显尴尬，继而只能讪讪然笑了笑。
“殿下，你这能不能问个比较好回答的问题？”
“比较好回答的问题？啥问题才算的上是比较好回答？师傅这话可是耐人寻味，听上去似乎你不是不知情，而是不想说呀？”
楚九歌触类旁通，一时间也想到了话里行间隐藏的更多线索，但话音刚落，一旁的葛懿弘却即刻跪伏在地。
“你就饶了我吧，我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事情的，而且，如果殿下真想知道，不妨有时间问问陛下，老臣说不得……”
“说不得，呵，师父，你看来也和外头的文武百官一样，什么事情都打算越过我，好呀！”
楚九歌倒是借机发怒，语气微微带着些许恨意，而一侧葛懿弘听完，更是眉头紧皱，冷汗直冒。
“殿下，这事情老臣的确说不得，如果你真想知道，还得问陛下。”
看着葛懿弘脸上那纠结的表情，楚九歌也知道这事情没了下文，毕竟多年来，葛懿弘一直都是对自己言听计从。
既然这般威胁，他依然选择三缄其口，那么也就不可能后头被其撬开话茬子，真就吐露心扉来。
“罢了罢了，不愿意说就算了，我知道师父有自己的苦衷，我也不会怪罪你的，不过，我有另外一个问题想问。”
楚九歌回过神来，心里头倒也产生了第二个问题，目光直勾勾看着一旁葛懿弘，再度问道。
“什么问题？如果还是和上一次一样，那还是免了！你别为难老臣。”
可葛懿弘却是慌张，一听楚九歌又来了问题，心头那是十五桶子打水，七上八下！
“不是，我想问的是二十年前函谷关一役后，赵国兵变的事情。”
楚九歌摇了摇头，此刻他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说完话后，目光更是看了一眼外头。
“赵国兵变？殿下怎么会忽然问这个事情？”
“主要是好奇，我听闻当年函谷关一役后，赵国国君赵章擎被父皇阵斩，后头赵国国乱，其宰辅江奕昕谋权篡位，斩杀赵国皇室在内嫡系三千余人，对吧？”
楚九歌对这段历史显然不太了解，毕竟发生后的第二年，他才出生到现在这个世界。
而葛懿弘听完，也略微沉思，随之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不过殿下为何对这段历史如此在意？”
“倒不是在意，我听闻赵国皇室还有一个活口，就是当时的长公主，叫……赵玉敏来着？对不对？”
楚九歌摸了摸脑袋，半响之后才将名字说了出来。
“嗯，不过那也是十年前才闹出来的事情，当时赵玉敏自称是赵国遗孤，后头出世，便将赵国朝堂之上参与兵变的官员二十一人全部灭门！”
葛懿弘点了点头，继而又补充了一句。
“这件事情还引起了很大一段争议，当时赵国说其为魔头，故此纠集赵国境内各大门派，其中又以宋家剑冢为主，合力将其逼至千云山，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事情到现在都没个定论，也不知道人到底死了没死。”
“我觉得她可能没死，但也说不准，哈哈哈。”
楚九歌听到这里，似乎已经解开了心中的一大团疑惑，随后，嘴角微启，倒也笑了笑。
“赵玉敏，赵玉敏，我说这名字如何这般耳熟。”
可一侧葛懿弘见楚九歌神神叨叨，倒也一头雾水，眉头紧蹙，要不是见人还算的正常，不然定以为对方得了什么失心疯来。
“太子，你没事吧？”
可迟疑了半响，见太子还未回神，葛懿弘这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再度问道。
“没事，我就是心里头的疑惑，忽然得到了解决，现在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心里头的疑惑？什么疑惑？”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师傅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就先回去吧。”
楚九歌并没解释太多，说完话后，也下了逐客令。
而葛懿弘也没耽搁，随即拱了拱手，作势便往外头退去。
“等等，师傅，等我禁足结束之后，我想去一趟钦天监，可以不？”
看到对方到了门口，楚九歌忽然又想到了点儿什么，一拍脑袋，再度问道。
“殿下，这个恐怕不行，现在钦天监唯独要帝后凤令才可入内，别说是我不给你便利的通道，只是这都是皇帝亲口吩咐的。”
听见楚九歌说完，一旁的葛懿弘脸色又再度扭曲，显然这过来一趟，楚九歌问的问题，每一个都不是那么好让他回答。
“算了算了，之后再说吧。”
楚九歌看着葛懿弘一脸为难的样子，也是摆了摆手，随之叹了一口气来。
“那殿下早些休息，舟车劳顿许久，怕也是累了。”
“哎，你把我这屋子的东西拿着丢出去，我忘记说了，这东宫能进来的，就那么几个，你不处理，难道还等我？”
“啊？不是还有张老么？”
楚九歌的忽然提议，葛懿弘也看了一眼狼狈的寝宫，随后脑袋斗大。
“让你做你就做，快点。”
可楚九歌却管不了那么多，拿起旁边断裂成两半的桌子，便也快步走到葛懿弘身侧。
“多担待哈！”
楚九歌说道这里，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脸上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徒留下葛懿弘独自在风中凌乱。
而外头湖心亭的赵静姝两人，也打巧看到这一幕，随之见葛懿弘满头黑线的走到跟前，更是不敢私语，急忙撇过眼睛，看向远处的湖心亭去、
“哎，这葛懿弘似乎对楚九歌也没什么脾气呀？怎么见到我们，就和杀了人一样？”
直到人离开了视线，赵静姝这才搭话，手臂更是戳了戳张老的咯吱窝位置。
“汗，你懂啥，这个就叫一物降一物，天下万般情况，不足为奇。”
张老微微挪了挪位置，喝了一口酒，眼神轻瞥，倒也语气平淡，见怪不怪。
“张老头，我忽然又有个问题，你说太子逃离京城为了寻丹问药，怎么就带了你这么个不靠谱的老头子？”
赵静姝见张老说完，倒也将葛懿弘的事情放在了一旁，另外，提起了心里头最大的疑惑。
大梁太子，微服私访，云游四海，身边居然没个护卫，这不科学呀？
“咕咕咕！”
可她刚一说完话，忽然整个湖心亭一阵颤抖，而远处原本结冰的湖面，更是出现了些许裂纹！
“地震！”
赵静姝见此，心中也是一惊，但很快，她又再度反应过来。
“不对，之前是什么东西的叫声！居然引得地面如此震动！”
“哟，看来三年不见，小家伙似乎知道楚九歌回来了！”
但相比较赵静姝的慌张，一旁张老却纹丝未动，目光紧紧盯着湖心远处的小山包，随之眉目之中露出了些许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