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前头的楚九歌,看着咸阳城愈发接近,而外头迎接的文武百官更是恭迎在道路两旁,一时间心里头倒有些暖意。
“父皇,孩儿回来了!”
马车刚停下,楚九歌便也急忙跳下了座位,而这一幕,让前头的楚逸境还有些许担忧,急忙脚步往前迈了一步。
但瞧见人没事,这原本伸出去的手,又再度收了回来。
“皇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三年时间,你都长那么大了?这相貌,可愈发像你的母后了呀!”
楚逸境端倪了好一阵子楚九歌,随后眼角旁,也流出了几行清水。
“哎哟,不就是三年没见嘛,父皇这番说词,搞得儿臣都不好意思了。”
楚九歌见此,鼻尖微微发酸,倒也冲入楚逸境怀中,好好拥抱了自己的父亲,虽说帝王家,但亲情,却也和寻常百姓,没有区别。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呀!”
楚逸境叹着气,一边摸着楚九歌的头,一边又继续说了下去。
“皇儿,想必你最近舟车劳顿了吧,朕带你回宫。”
“父皇,回宫之前,儿臣还有一事需要禀告。”
可楚逸境刚说完话,怀中的楚九歌却也缓缓挣脱而出,随之,拱了拱手,鞠躬郑重说道。
“嗯?是什么大事情?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身子骨又不好,难不成,不能回宫后再谈?”
楚逸境微微一愣,看到楚九歌这番作态,心里头难免有些狐疑。
“是为了南燕河一事。”
楚九歌话音刚落,楚逸境脸色却愈发阴沉下来,似乎他并不想听见这段话一般,随后,只见他单手探出,放在了楚九歌手臂上。
“皇儿,这事情还是等你回宫之后再论,如何?”
稍过半响,楚逸境缓缓开口,但语气里,却有种压迫的气势,仔细听,却也不够委婉温和。
“父皇,你这是何意?”
楚九歌心头一怔,眉头也有些皱起,目光看向楚逸境后,显然是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
“儿臣回国一段路上,你征兵的榜文贴的满城尽是,甚至这出来在官道上迎接孩儿,多是老弱妇孺,若是前线吃紧,为何不调函谷关守城苏遮幕前来!”
楚九歌之所以会问关外战况,最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苏遮幕,毕竟这二十年来,苏遮幕依旧还是那位英勇善战的将军!
如果真到了某一天,凉莽越过南燕河,他一人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可他一席话毕,身前的楚逸境却并没有表露楚九歌一开始认为应该有的神色,反而愈发阴沉,帝王之威时刻压迫在了楚九歌身上。
“皇儿,这事情不是你应该管的。我已经让你二弟处理了!”
楚逸境语气冷淡,目光紧紧盯着楚九歌,说完话后,更是一股子寒意将楚九歌包围。
而楚九歌见状,心中疑惑,自己自从五岁参政以来,就没见过父亲何时会如此冷淡自己,为此,他也心中一滞,难过之色,涌上心头。
“父皇,这关系天下民生,而且,儿臣所言也没有任何有错的地方,虽说身为太子,三年未归算是一件错事,但难道为国为民,还不容许!另外二弟培养亲信,结党营私,你难道就坐视不管?”
心里头的憋屈,让楚九歌有些怒意,自己出生于大梁,虽说算不得一世为人,但也早早将这片土地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家!
亦是如此,既然前方战况吃紧,他要做的,就是给出最好的提议。
另外,还有二殿下的事情,他也一股脑和盘托出,显然是想楚逸境给个交代!
“殿下,你好不容易回来,要不先休息?”
一侧张志全见到帝王父子二人火药味十足,也急忙站到前头,一把拉住楚九歌的手,笑着说道。
“张叔,怎么你也觉得我说的不对?”
看到张志全出来,楚九歌表面上的怒意倒是有所收敛,要知道当前的男子,可是大梁的国柱。
二十年前函谷关一战,大梁作为战胜国,但也损失惨重,民情凋敝,其间若非他没日没夜,殚心竭虑,修改民生扶持,恐怕也撑不到楚九歌五岁参政。
亦是如此,他的名头,在大梁国内,也算是一代名相,深受众人爱待。
“这……”
可楚九歌的一席话,还是让旁边张志全犯了难,继而半句话卡住一样,到最后都没能说上一句。
“张叔,你怎么不劝劝父皇,明明大梁境内,打仗最好的,便是苏遮幕将军,为什么不让他上战场,难道就因为看管我出了茬子,就要公私不分!”
见张志全没给个解释,楚九歌目光再度看向楚逸境,而最后的话,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吼道。
两侧文武百官听闻,纷纷低头,甚至不敢多言,一群人像极了哑巴,无人敢于出面帮话。
“看来朕是太惯着你了,九歌!回你的东宫!禁足三天,不得出门!另外你二弟如何,朕可比你心中有数!”
另外一边,楚逸境显然气上心头,整个人青筋暴起,随后一甩袖子,硬是扯过一旁的楚九歌来。
而他对二皇子的包庇,更是让楚九歌怀疑自己有了幻听,脸色露出一丝诧异!
“禁足我!好呀,现在忠言逆耳了,不能听了是吧!陛下所言,九歌牢记在心!”
可楚九歌却浑然不惧,一甩袖口,目光扫过旁边的其余文官武臣,随之讽刺般的笑了笑。
“我楚九歌虽说无故离京三载,但我此心却不及尔等,忘了我当年功绩也可,但兴亡皆不过是苦了百姓!结党营私,你们最后能捞到多少好处!”
他气愤的,显然不只有楚逸境的态度,眼前的这群文武百官,他也照样恨得咬牙切齿。
路过函谷关之际,便听闻苏遮幕说起,二殿下公然招纳亲信,打击当年同太子走的近的各类官员。
现如今,他算是看透了,这一个偌大的大梁朝堂,连个能说实话的都没有,要照这个这个样子下去,有志之士,又如何能够效忠于大梁?
而大梁,又如何能够奋发图强,展现当年的英勇!
话音落下,他不在多言,径直朝着咸阳城而去,至于张老,与皇上打了一个照面,也驱赶马车,跟在了其后头。
至于两侧文武官员,却统统沉默,一言不发。
“陛下,莫要生气了,殿下不过是为了大梁考虑……”
张志全瞧着马车逐渐离开视线,也急忙拱手说道。
“朕没生气,咳咳……”
楚逸境此刻脸上的怒意已经退散,而眼神,看着前头马车逐渐离去,心里头也如同打翻掉的调味罐,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耐。
“陛下用心良苦,不求的被殿下理解,但也别坏了身体骨,这外头天寒地冻,要不且回宫去?”
张志全见楚逸境咳嗽起来,也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但还没几下,楚逸境又再度抬起手。
“免了,不过是些小毛病,不打紧!”
楚逸境说到这里,也抬起脚,缓步朝着咸阳城而去。
“都散了吧,朕想自个走走。”
话音落下,楚逸境似乎心中还是不忿,随后长叹一声。
至于簇拥在道路两旁的文武官员,面面相觑,却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此刻,他们的神色,也是各有其异,有人疑惑,有人沉默,但更多的,却还是叹息。
其次,之前的情况他们见了,心中也说不出的紧张,手心牢牢握住,到此时更是难免渗出些许冷汗。
后头要不是看到陛下远去,他们还真的不知道要在寒风天里头呆上多久。
“汗,如果没那怪病,该多好?”
“兵部尚书!少说话!”
临走的几位大臣,心里似乎也有些压抑,继而,只听见人群里头,微微有人叹道。
可很快,又被人及时打断,瞧那说话气势,还略带点儿凝重,似乎像听见了些许重要的消息一般。
随之,无人敢言,纷纷缄默。
等到众人散去,偌大的咸阳城外,便只剩下了张志全与一名年轻男人。
“二殿下,你觉得怎么样?”
张志全瞧了一眼身侧男人,也是开口缓缓说道。
“时隔那么多年,父皇还是喜欢大哥,这朝堂之上的人,也同样没能忘记那些大哥做的鸡毛蒜皮小事!我结党营私,难道楚九歌当年就没有!”
大梁二皇子,楚子衡此时脸色凝重,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怒意,说起这话,单手还紧攥成了拳头。
“二殿下不需要动怒,老臣说过了,这天下,迟早都是你的,太子身患绝症,已无多少时日,所以,你只管韬光养晦,按照我说的去做,必能万无一失、”
张志全拍了拍楚子衡的肩膀,倒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眼前人,不管是从那个方面,都比不上楚九歌,但他却有楚九歌没有的最重要物件,运气。
所以,说道这儿,张志全也觉得自己把能说话,都说遍了,为此,迈开脚步,也离开了咸阳城外。
至于楚子衡,前头虽说一直没有说话,但别人说的一字一句,他可都记在心里,目光盯着前方,隐约还掠过一丝杀意。
“我不会一直被楚九歌压着的,我比他厉害!我比他更适合当皇帝,你们喜欢他,是你们眼瞎,等我坐上帝位,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咸阳皇城 东宫】
楚九歌回到东宫,心中依旧没有想通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乎走到太子寝宫,更是没忍耐住心中漫天怒意,拿出古剑便将旁边的桌子一剑劈断!
至于外头,赵静姝同张老,并未进去,就算听到里头动静特大,也只靠在湖边。
“哎,张老,你不去劝劝?”
赵静姝抬头,看了一眼刚将马车安顿好的张老,倒也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
“不必了。”
可张老却靠在东宫的湖心亭旁坐下,拿出酒葫芦,对着远处白雪皑皑的湖心美景,小酌了起来。
“哎,你倒是奇怪,这你都不看一眼?也不怕太子出什么事情?”
看到张老神色平淡,赵静姝也略微一愣,随之,急忙坐在他的身侧,再度问道。
“有什么好看的,太子又不会寻了短见,顶多发泄一通怒火,也就完了,我和太子从小生活在一起,他的脾气性格,老夫可最了解不过了。”
张老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继续喝着自己的美酒。
而一旁赵静姝听闻,也没了继续问询的念头,随之托了托腮帮子,一同无趣的看向湖心。
“哎,张老,这太子的东宫,怎么那么冷清?到现在我也没见过一个宫女,难不成……楚九歌真的被冷落了?”
“哎哟,你这丫头片子,问题可真多,太子东宫就这德行,从太子一出生开始,我照顾太子到现在,来这里的,除了奶娘,苏遮幕,以及他的另外一个师傅,就没了其余人!”
“啊?当今皇帝也没来过?”
一听这话,赵静姝也微微错愕,随后,目光再度看向东宫殿宇的位置。
“那他得多孤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