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任杰 任卫红《错位的爱》在线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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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没有食言,作为好姐妹,她确实把我和二表弟搞对象的事,牢牢地挂在了心上。自打二表弟上学后,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内,她只要有机会,就跟我说起跟二表弟搞对象的事情,分析跟二表弟搞对象、结婚的种种好处。说实话,论长相二表弟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长得不仅一点也不像他表哥张斌,严格地说都够不上一般人儿:夹巴太阳刀条脸,小小的嘴巴厚嘴唇,一个高挺的大鼻子,眼睛不大也就算了,还长着一对肉眼泡、单眼皮;身体一点也不魁梧,175的个子,小腰挺多2尺3,看样子最多也就110斤左右,还小手小脚没有一丁点男子汉气魄。一副典型的营养不良、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模样,用当地老百姓的话说,踩吧踩吧不够一粪圾子;论经济条件,我对二表弟贫困的农村家庭也不满意。当时,农村人与城里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城里人年轻时有工作挣工资,房子由单位分配,不用自己操心。上了年纪离开了工作岗位,还能按月领取退休金。这时,因身体逐渐变老,已经吃不下大鱼大肉,一日三餐以粗粮素食为主,退休金根本用不完。他们不但不用儿女负担赡养费,还能在生活上给儿女们提供很大的资助;农村人就不行了,年轻时没日没夜、累死累活的积攒一点微薄的收入,全用在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上了。一旦过了六十,再也承受不了繁重的农活,又没有退休金,只能靠儿子提供生活费。而且,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他们又一辈子干的是重体力活,吃的是粗茶淡饭,营养又跟不上,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大多疾病缠身。这时,他们一无积蓄,二无医保,生病住院对儿女来说,又是一笔无法预见的沉重负担。如果再碰上倒霉的,老两口哪怕是有一个得了肝硬化、尿毒症、癌症等烧钱的大病,更是有多少钱也填不满的无底洞。往往花光了儿女的钱,老人的命也没保住,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但教授死缠烂打:“人家是大学生,知识分子,怎么就配不上你一个集体所有制单位的小工人?人家毕业就进中直单位,前途不可限量,工资挣得比你多多了,将来你俩结婚后,老人由两个儿子共同赡养,大儿子务农都能负担,你们小两口在外面工作,收入比老大强多了,怎么就承受不起?”

我暗想也是,自己除了长得比她好看—不是自夸,我天生丽质,皮肤白净,长着一双深邃传神、会说话的大眼睛,身材虽然没有教授那么苗条,但1.6的身高,体重不足110斤,不但不胖还很匀称。不光张斌,供销社里很多同事,都说我像电影《甜蜜的事业》唐招弟的扮演者李秀明。不然张斌也不会对我念念不忘。我的高中学历根本没法跟他比,最重要的一点是,正如教授所言,他跟张斌是姑舅亲戚,还住在一个村,二表弟将来不总在家,我跟张斌交往起来也方便。这样一想,我就同意跟他相亲了。

念了一年大学后,二表弟放暑假回了家。张斌事前打听清楚,知道二表弟在学校没谈恋爱,就把我的情况又跟他姑姑和二表弟说了。他口吐莲花,说我出身革命家庭,爷爷是烈士,牺牲前已确定当县长,只是没上任就去见马克思了—这个说法我也是从爸爸妈妈那里听说的,只不过他把我俩在一起幽会时我跟他说过的话,又给他的姑姑复述了一遍而已。

奶奶是我们县有名的巾帼英雄确实不假,但我的爷爷牺牲前即将走马上任当县长,则纯属父母编造的无稽之谈。

我参加工作来到石门供销社后,与奶奶一起生活,在一次给奶奶收拾东西时,我在奶奶藏在柜子里面放钱和布票的小木匣中,无意中看到过爷爷的烈士证明。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爷爷生前的职务是八路军某部团参谋。 “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想”,是个简单到 老百姓都知道的道理,父母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之所以煞有介事地说爷爷在即将当县长前牺牲,肯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毕竟爷爷抗战中就已去世,经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有谁知道尘封了几十年的陈年往事?而且,当县长的说法对抬高我的身价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从心里来讲,我更愿意接受这个无法证明的传说。

张斌还跟他姑姑说我特别懂事,特别勤快,人很聪明,干啥一学就会,没上过科班,但把会计工作干的井井有条;我虽然是双职工家庭出身,经济条件很好,但艰苦朴素,没有一点城里女孩子的坏毛病,从来不穿高跟鞋,不烫发,也不穿太漂亮、太招眼的衣服。最重要的是说我们家风非常好,我的父母待我奶奶有口皆碑等等。

很多事情确实是先入为主。原本在二表弟心里,对大学没毕业,不知将来分配何方,就在老家搞对象这件事有点抵触,这也是第一个寒假,张斌探他的口风时,他一口回绝的主要原因。

但在这个暑假,经过一年大学生活的历练,他变得成熟和现实多了。张斌旧事重提,他不再像当初那样固执。他想,自己不光与女同学谈恋爱没有可能,即使将来毕业参加工作,也极有可能常年出野外,组建双职工家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人家一个非农业家庭出身,各方面条件这么优越的姑娘,尽管年龄比自己大一岁,但不在乎将来两地分居,肯屈尊跟自己搞对象,还有啥好说的?错过这个机会,真要找个农村媳妇,这辈子还免不了要干承包地的农活,这彻底违背了他上高中时拼命学习,就是为了摆脱农村繁重体力劳动的初衷。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同意见面。当然,张斌作为亲戚,亲自出马不合常理,介绍人由便由教授自告奋勇担任。

鉴于姑姑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为了给我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张斌自掏腰包,给他二表弟购置了一身当时最流行的行头:白色丽特灵(一种闪闪发光的化纤织物)衬衣,灰色的派利斯裤子。而我,一是确实不好打扮,二是本来跟他见面就属无奈之举,成了就成了,不成也没啥可遗憾的。于是,我就上穿一件平时上班穿的兰格白底衬衣,下着一条蓝色的确良裤子,脚蹬一双布面平底挂袢鞋,来到了相亲现场—教授家。

二表弟出身农家,为人自卑拘谨。跟我第一次见面时,两只手一会儿放在屁股旁边空出的椅子边上,一会儿掌心相对、双手重叠,很不自然的搓弄,不知放哪好;在吹着电风扇的客厅里坐了不一会儿,就紧张地满脸冒汗。为了消除紧张气氛,给他留下好印象,我去了一趟副食组,给他拿了两盒当时挺紧俏的“恒大”牌香烟。他一边抽烟,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了我家里的情况,我大方地如实作答。

相亲主要看的是长相,我天然去雕饰的美貌彻底征服了他。他一个刚走出农村,到外地上学的穷小子,做梦都没想到,找了我这样既漂亮又有正式工作的对象。所以,当按照相亲的固定流程,教授把他叫出去,问他的意见时,他非常不好意思,非要让教授先征求我的意见,他是担心我看不上他,自己先说同意丢面子。教授一方面看他好玩,一方面已经做通了我的工作,非要逼他先说,再三追问下,他说只要女方没意见他就没意见。

就这样,我们算是认识了。回学校之前,他给我留了联系方式,也就是学校所在城市的详细地址和邮箱号码。当时通讯设施非常落后,甭说手机了,连PP机都没人见过,一般的单位有一部座机就不错了。他一个穷学生,学校的座机没有紧急情况是不能碰的,因此没给我留电话号码。

他到学校后不到一周,给我写了第一封情书。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二表弟这个外表看似不善言辞的文弱书生,文采却相当不错,比我这个混出来的高中毕业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我仰慕他的才华,内心得到了些许安慰,就跟他鸿雁传书交往起来。

从他写给我的情书可以看出,二表弟这个出身农家的大学生,这个渴望接触女孩子的毛头小子,对跟我谈恋爱是真心的投入。他给我的信件从起初的半月一封,逐渐加密到一周一封。称呼也从最初的任杰,到杰,最后干脆称呼我的乳名小红。

二表弟对我来说充其量就是个备胎,我本就怀着复杂的目的在与他交往。面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大男生,顺着笔尖自然流出的滚烫语言,我一是文化水平低,二是真心爱恋的人是张斌而不是他。所以,我根本没法应对,只能搜肠刮肚地从琼瑶的小说中,寻找一些热辣词语来回复。随着交往的加深,我心里隐约生出一丝淡淡的惆怅,偶尔也会略过一种负罪感。

我把自己的感受跟教授一说,教授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他要我泰然处之,要我必须学会表演,要我必须强迫自己从心里接受他。跟张斌的关系该保持还保持,跟二表弟的恋爱该谈还要好好谈。要做到谈对象与偷情两不误。我也是骑虎难下,只能顺其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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