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任杰 任卫红《错位的爱》在线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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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出身于农村,家里穷的叮当响的石门供销社亦工亦农合同制工人苑振海,为人忠厚老实,干事干净利落。

在农村有个怪现象:越穷越生儿子。苑振海的父亲苑老钟老两口,一生共养育了五个子女,其中四个是儿子。苑振海在家里排行老大,下边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农村人土里刨食,本来生活就很艰难。老两口靠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养着五个张嘴等吃的孩子,生活更加困难。劳力多的人家,年终分红,多少能从生产队分点钱。他家劳力少人口多,年终结算,年年都要向生产队上交200多元的口粮钱。

父母为了堵上一年的亏空,也为了挣点零花钱,供几个孩子穿衣吃饭,上学读书,他父母省吃俭用,每年都要养上一、两头猪,三、四只羊。想要多养一是没钱买仔,二是没有粮食往饲料里添加。从生产队分到家里的粮食,是一家人的口粮,仅够一家人稀粥烂饭、紧紧巴巴的填饱肚子。一般在青黄不接的春季,他的父亲苑老钟,到自由市场反复转悠,讨价还价,低价买入合适的猪仔和羊仔。猪、羊食用的饲料,主要是老两口起早贪黑到田地里挑的野菜和野草。野菜用背筐背到家里后,一部分直接扔进羊圈,供羊挑着吃。大部分要用刀切碎,放在大锅里煮熟,才能给猪食用;杂草喂羊还好说,根据羊的大小,把一定数量的青草投进羊圈里就行。喂猪则很麻烦,先要趁天气好,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把青草晾干,然后找粉碎机加工成草料,再加点残羹剩饭和刷锅的泔水,放到大锅里煮熟,温度合适后提到猪圈,把饿的嗷嗷乱叫的猪放出来,一勺一勺地放进猪槽,由猪抢食。为尽量做到公平、公开、公正,喂猪过程中,喂养人要站在猪槽前,一边往猪槽添料,一边拿着大铁勺,充当裁判官的角色,用铁勺把霸占猪槽,不给同伴吃的霸王猪捅到一边,给受气的猪留下位置进食。不这样做,两头猪的个头差距会越来越大,受气猪会越来越瘦,霸王珠越来越肥。喂猪这活说起来简单,干起来非常劳神费力。

在猪羊的生长期,老两口很少在草料里添加粮食。羊一年到头靠野菜和野草喂饱了就行,而消瘦的架子猪则没人要,必须在出栏前一个月左右的育肥期,把平均每头猪一天1斤左右的玉米面加到草料里,名曰“加食”,否则,不仅猪太瘦不好卖,也会因没有份量卖不到尽可能多的钱。猪育肥后卖给供销社,羊养大后在春节前宰杀卖肉。因为是土法养殖,饲料里添加的粮食又很少,所以,猪、羊的养殖周期长,出栏体量小就成了必然。一头猪辛辛苦苦养一年,出栏时最多不超过200斤。伺候一年,一只羊的出肉量也就10多斤。这样的养殖办法养出的猪羊,放到现在绝对是市场上见不到的绿色食材,但当时的农村家家如此,并不能卖上好价钱。猪羊之外,再在自家院内散养10来只母鸡,从鸡屁股里抠出鸡蛋卖点钱,满足一家人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的开销。除了养殖牲畜,苑老钟老两口还利用自留地,种上几百颗旱烟,好的烟叶拿到集贸市场卖钱,留下接近地面、质量不好的“土叶子”,由苑老钟自己抽。

苑振海一家七口,挤住在三间土坯房内。因垒不起院墙,每年开春,老苑家就在临街,用剥了皮的玉米秸秆,加一道篱笆墙,防止别人家的牲畜进入,在门口弄一个篱笆门供人进出。这样的居住条件,要想给四个儿子娶上媳妇,老两口最少还要盖上两层房。精打细算的把日子过下去,把养殖业创收的收入攒起来,把院子两侧生长的杂树放了做驮木檩架,再厚着脸皮,搭上人情。请生产队上的壮劳力帮工脱土坯,盖两层房最少也要1500元才能住进人去,无异于要了苑老钟两口子的老命。而随着老大苑振海高中毕业,那三个儿子也不小了,不盖房儿子只能打光棍。

好在那时孩子上学不交学费,家里只要给孩子准备好笔墨纸砚和书本费就能上学。苑振海所在的苑家庄大队是附近六七个大队中,人口最多的一个。为解决农村孩子教育问题,公社在苑家庄不仅办了小学、还办了初中和高中,苑振海提着一个母亲用花毛巾缝制的简易书包,一用就是十来年,足不出村混了个高中毕业证,毕业后没有高考,就到生产队种地挣工分。

穷则思变。被困窘的生活逼到死胡同的苑振海的父亲苑老钟,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改掉凡事不爱求人的老毛病,打起了在大队当书记,但因门第悬殊,平时很少来往的本家远堂兄弟的主意。

一天晚饭后,见大街上没了行人,苑老钟拿起用旧报纸包好5斤自己种的、舍不得抽的上好旱烟叶,忐忑不安的来到远堂兄弟苑书记家。

“二哥,一家一道的,你这是干啥?”苑书记见苑老钟进门抱着烟叶,边往里屋请堂兄边说。

“他四叔,我今年的烟叶挺有劲儿的,灰白火亮,也不打火,给你拿点尝尝。”宾主落座后,在苑书记家明亮的电灯灯光下,苑老钟朝苑书记坐着的位置探出脖子,满面笑容的说。

“二哥,你家孩子多,花费大,快拿回去卖钱吧。一家人有啥事就直说,这样多不好?”苑书记拿出烟票,从叶尖捻了一点烟叶,边卷烟边说。

苑老钟满脸带笑,满是谦卑:“你也知道二哥穷,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笑话我就行了。”

“还别说,这样味道真挺纯正,也挺有劲的。二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啥事直说吧。”苑书记看着这位本家哥哥说道。

“还真有事要麻烦你。”苑老钟咽了口吐沫,鼓了鼓勇气“这不,你大侄子高中毕业,在家种了两年地,如今也不小了,但我家现在就一层房,盖房的钱又一时半会凑不上,谁家闺女愿意嫁进来?我想,将来有个推荐上学或是招工的事,麻烦给你大侄儿想着点。”

“自家事,没说的。不过,咱们村人多,找我提这种要求的有好几个人了,眼不前儿的还真不好解决,等机会吧。”

苑书记小话儿说的挺贴心,但冠冕堂皇,就是没给个准信。

“他四叔,我知道你当书记也有不少难处,这事不急,麻烦你给多费点心。”初次登门求人办事,苑老钟也不好再深说,见天色已晚,连忙起身告辞。

苑老钟把事跟本家兄弟书记说过后,一年多来,村里相继推荐了几个上中专、大学和到工厂上班的青年,一直没轮到苑振海。苑老钟心里起急也没办法,只有搜肠刮肚不断地编出各种理由,今天送10斤鸡蛋,隔些天送只老母鸡加深感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苑老钟频繁地往书记兄弟家里走动,终于感动了上帝。这年,县供销社招收合同工,大队支委会在研究招工名额分配时,苑书记一提议,几乎全票赞成推举了他。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他出身贫下中农家庭,根红苗正。父母老实巴交与人为善,在村里从没跟人红过脸,人缘儿不错,况且,他又是那个年代村里不多见的高中生。

苑振海上班后,没有辜负乡亲们的厚望,参加工作没几年,就当上了石门供销社副食组的组长。乡亲们买点碱面、灯油、煤球等东西求到他,他也尽力帮忙,从不推三阻四找客观不给办。 因家里条件差,他又是老大,尽管当上了职工,苑振海在生活上依然非常节俭,一年到头就两身衣服:上班时穿一件供销社发的白色工作服上衣,戴一顶白帽子,脚上穿着的一双旧皮鞋擦得锃亮;下班后脱下工作服,换上一身蓝色的的确良便装。他非常讲究个人卫生,利用晚上下班时间,把工作服洗得干干净净,第二天上班一尘不染;中午休息,他又把的确良便装洗净晾干,以便在休假或晚上下班后接着穿。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总是一个干净利索的小伙子。

苑振海参加工作几年了,对象一直没有着落。主要原因是上班时,他父亲苑老钟有言在先:好不容易拖你四叔的关系找到了工作,家里盖不起房,对象一定要找个在外面有工作的。

尽管苑振海秉承父命,打定主意,对供销社仅有的几个姑娘,展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姑娘们对他主动献上的殷勤也没拒绝,但一到实质问题就都避而远之。人都是现实的,哪个有工作的姑娘,肯嫁给家里穷的叮当响,还是农村户口合同工的苑振海?所以,在婚姻问题上,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铩羽而归,一直没有结果,渐渐地成了石门供销社的婚姻困难户,年近三十依然是光棍一条,要不是救苦救难的教授就他于水火,真不知道他要在婚姻的迷茫中挣扎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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