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顾西棠低眉顺目，双手敛衽，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老太监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内库司总领太监，名叫魏充，让她去京城打听打听——谁不知他魏爷是内廷里有头有脸的公公。
执掌内库司这几年，往来东西十二宫调度，许多不受宠的妃嫔都想着巴结讨好他，更别说无权无势的小太监，争抢着要攀附他。
不过他没认几个干儿子，说心里最看重的就是江浔。
“阿浔将来一定出息，你可别小瞧了咱们阉人，以后吃香喝辣的，少不了你的！”
“是，干爹屋里坐，江爷进城还没回来，您是等等，还是？”
顾西棠不知道这老太监的来意，心里戒备着，脸上却是一脸顺从。
魏充摆了摆手：“我知道他不在。”扭头看向顾西棠：“咱家是来找你的~”
顾西棠低着头，嘴角一抽，心道：
找她干嘛，难道是来做售后服务？问一下春宫系列的使用感受？
“你等等——”魏充回头，装模作样拊掌三声后，从院外一辆大鞍车里钻出一个小跟班，他手里提着一只食盒，稳当捧着一路送进了院子。
“阿浔到底年轻，不知道心疼人，大概弄伤了你。干爹给你送了一碗补血益气的汤茶，你喝了吧……家里缺什么，尽管开口，干爹叫人去办置，绝不委屈了你。”
补血益气的汤茶？
顾西棠一万个不信：装模作样跑这么远，人情恩赏却避开了江浔。
当她是傻的？
可顾西棠没想明白，如果当真是这个魏充授意，为江浔讨了这门宦妻，他不至于特意送来一碗毒药，存着明白心儿就想害死她吧？
不知这老太监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她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战战兢兢接过食盒，顾西棠小声道：
“干爹赏的脸面，我一定喝，不过这一路茶凉，还让我回灶上热一热吧？”
“你去，你去，我大堂坐一会儿。”
魏充笑纹深深，抖着袖口，踱步走进堂屋。
……
魏充一走，顾西棠端着食盒就去了灶房，趁着没人看见，她心念一动进了空间。
实验室有一台检测中草药成分的机器，到底安得什么心，测一测就知道了。
哔——
不过一分钟时间，成分报告就出来了。
顾西棠陷入了沉默。
这老太监并不想杀她，但……却想叫她一辈子不能开口说话。
是想让她当一个安静的、不会反抗的、仅仅只供阉人发泄兽欲的禁脔么？
从空间里出来，顾西棠左手边的汤茶已经凉透，锅里的热水正沸腾不止。
“大姐？”顾安一只脑袋从门框边探了出来，不知是什么好吃的？他心想。
顾西棠心思流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招手示意顾安过去，在他耳边轻咬了几句——
顾安有点不大乐意，不过是大姐吩咐的，他一定会干好的。
“我去了！”
*
不过半盏茶功夫，顾安去请的救兵就到了。
媒婆一步三扭为了赏钱而来。
一听顾安说，那个花钱为干儿子讨老婆的魏公公到了，她立刻捯饬小碎步，从村口饭铺子飞奔而来！
“哟，终于叫我见着大贵人了，魏大爷，您可真是龙马精神，意气风发呀！”
魏充眯了眯眼儿，笑着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杜媒婆，怎么还留在西程村呢？”
“嗨”媒婆一甩帕子，满脸堆笑：“这不昨天来的不巧，没碰上江爷嘛？怎么说大老远送了新娘子过来，也该亲口跟他道一声喜才对吧！”
“哦哦，坐坐。”
魏充老狐狸了，当然装作没听懂，只是客气请她坐下说话。
媒婆也不外道，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一边擦汗，一边舔着肥厚的嘴唇。
这一路跑来，渴死她了。
顾西棠热好了汤茶，还是用魏充送来时的杯子装着。
他的敞口杯，瓷白釉彩，连带衬着里头的汤茶也看起来解渴一点？
媒婆到了，顾西棠自然要斟茶。
可她拿出来的杯子，不好意思，是粗瓷大碗，里头是淀着泥沙的大白水。
天仙还是罗刹，小孩子都知道怎么选。
媒婆自私惯了，又从来看不起顾西棠，一路欺负过来的，早知她性子软弱。
所以，她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抢过了顾西棠手里的杯子，将里头的汤茶一饮而尽！
“呀，你！”
顾西棠佯装惊讶，表情复杂，目光立刻移到了魏充脸上。
魏充倒是巍然不动，一句话都没说。
喝了茶，媒婆喋喋不休，一直数着自己送嫁路上的辛劳，还有怎么从顾家手里，千辛万苦买到了这个媳妇儿！
说着说着，突然卡壳了——
她啊，啊，尖叫了两声后，再说不出话来了。
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媒婆双手掐着脖子，人也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她哑之前撕心裂肺的一顿挣扎，把村里许多人引了过来。
见人多了起来，顾西棠立刻喊道：
“顾安，小章！快、快……媒婆一定是在村口饭铺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村里哪里有郎中，请过来救命！”
这还不够，她转头央向魏充：“孩子小，抬不动人，还请干爹借一下大鞍车！”
魏充眼皮微抬，看向顾西棠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人命关天，当然要借了。”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把媒婆送走了。
院子里再没其它人，顾西棠收敛神色，缓步走到魏充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叩头在地：
“干爹饶命，”她开门见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