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仙难救该死的人
韩斌留着一个寸头，像是被割掉了茎叶只剩下根茬的稻苗，只不过是一片阑珊地白色。要知道，韩斌现在才四十多岁。
他的肤色黝黑，脸上皱纹纵横。最为刺眼的，是额头上那道有十几厘米长的狰狞伤疤。或许是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这道已经痊愈的伤疤皮肉有些外翻，经年久月已经变成了死肉。
“你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韩江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
“……吃饭。”
韩斌沉默片刻，没有回答韩江的话，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转身又离开了。
那是一个透明塑料袋，兜着一个快餐盒饭。
原来，韩斌特意赶回来是为了给他送饭。
韩江心中有些复杂，韩斌对他的态度很是冷漠陌生，却又似乎关心着他。
晚上韩斌回家，父子俩依旧是沉默着，对话寥寥。
期间，韩江问起了村里人对他的态度，但韩斌依旧沉默以对。
吃完饭，韩江主动洗碗，韩斌也没有与之争抢，躲进了屋中。
本来打算等韩斌回来便与之告别离开的韩江改变了主意，打算弄明白他疑惑的事情再离开。
夜色渐浓，韩江溜达着出了门。
他穿着一套休闲服，也是他唯一的一套休闲服。下了山，总不能穿着道袍到处晃悠，那太引人注目了。
没有受到工业污染侵蚀的田阳村夜晚繁星点点，天晴月朗。虽然没有通明的灯火，但依旧能够看得清路。
不知道是这里的村民习惯了早归还是因为他的原因，这个时候的村里没有人在外面游荡。
韩江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
他眼中的瞳孔逐渐缩小，眼白不断扩散着。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他的模样，恐怕会吓得魂飞魄散。
很快，眼白占据了他的整只眼睛。
韩江的视线落在一个方向，皱起了眉头。
那里，阴气逼人！
韩江迈步向他锁定的方向走去，大路两侧的房屋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一间平房孤零零地坐落在一片荒草地上。
当踏入这片荒草地时，韩江感觉仿佛夜色都黯淡了不少。
一靠近这间屋子，韩江便听到了女人的哭喊声。
“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要打我，我真的不敢了！求你了，饶了我吧……”
女人不断地求饶着，声音越来越尖厉。
韩江走到门前，敲响房门，他的眼珠也重新恢复正常。
很快，屋内的哭喊声逐渐平息，变得一片寂静，但无人回应韩江。
韩江再度敲了敲房门。
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一道身影。
站在门内的，正是韩江白天在田间遇到的女人。
看到韩江，女人愣了一下。
韩江也愣了一下。
此时，女人衣裳凌乱，脸上满是泪痕，披头散发地像是个疯子。
“你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
女人神色有些慌张，眼中满是恐惧。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韩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皱眉问道。
“没有，夜深了，我要睡觉了！”
砰地一声，女人用力关上房门，似乎在逃避着他。
韩江在门口驻足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白天，在女人说村民怕她之后，韩江仔细感知，捕捉到了女人身上残留着一缕阴气。
而在开启了阴阳眼后，韩江感知到这里阴气浓郁，定然是有亡魂存在。
人死之后入六道轮回乃是天道规律，但若是死前执念过强，因果难断，便难入黄泉，成为天地间的孤魂野鬼。
韩江跟随老道修行多年，在山上虽从未与亡魂打过交道，却是对此中道行了如指掌。
只是，女人拒绝沟通，这夜深人静的他总不能强闯民宅。一旦被反咬一口，恐怕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就在韩江转身离开时，屋中又爆发出女人更加凄厉地叫喊声。
韩江犹豫了片刻，回头皱眉深深看着大门紧闭的房子，摇了摇头离开了。
神仙难救该死的人。
他不介意出手救人，但若是人拒绝他的援手，他也不会强行介入。他能看得出来，女人的心智并没有被控制。
一道门，还不至于能拦得住韩江，就算不强行闯入，韩江也有办法除掉里面的亡魂。
只是，斩鬼是比杀人还大的罪孽。人死了至少还能入轮回，可亡魂被斩，就彻底消弭于六道之中了。
韩江不了解个中情况，不愿贸然出手而染上因果。
回到家中，韩江躺在床上心乱如麻。二十年的道心，不过入世三天便乱了。
“这就是师傅说的红尘炼心吗？”
回想着下山后发生的事情，韩江心中暗道。
……
“村里那边那座屋子里住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好像村里人都很怕她？”
次日早上，韩斌即将出门前，韩江突然开口问道。
韩斌脚步一顿，皱眉回过头来。
“你问她干啥？”
“就是好奇。”
韩江挠了挠头，说道。
“那是个疯寡妇。”
说完，韩斌便骑上三轮车离开了。
看着韩斌的背影，韩江若有所思。
再度见到那女人，已经是三天后了。看来，她严格按照韩江的医嘱，休养了两天。
这两天，韩江每天都到田边，等待着女人的到来。
“你怎么在这？”
女人看到韩江，脸色有些不自然。
“等你。”
韩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道。
“等我？”
女人脸色一僵，后退了一步。
“我……我是有夫之妇。”
女人神色慌张，因为害怕双手微微颤抖着。
“但你丈夫已经去世了，不是吗？”
“嫁给他一日，我就一辈子是他的人！”
“因为他还在你身边，对吗？”
女人身子僵住了，呆滞地看着韩江。
下一刻，女人转身就跑。
“我能帮你，如果你想摆脱他的话！”
韩江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女人脚步停住了，但身体还保持着往前的惯性，一把扑倒在了地上。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帮你摆脱他，你来回答我一些疑惑。”
韩江走了过去，站在女人面前，说道。
女人仰起头来，就算韩江是第一次下山也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相貌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