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夜晚,韩江走在**县县城中,感到无比孤独。
这座县城因为有林家的存在而在这几年拔地而起许多高楼和**所,路面也用沥青翻修了。
装上路灯的大道灯火通明,璀璨地像一座大城市,但却没有一处是属于韩江的。
城市的许多东西对韩江而言也是陌生的,因此他也不免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有没有去田阳村的?有没有去田阳村的?最后一班车了,要上车的快点!”
吱吖一声,一辆大巴车在路边停下,售票员在车门口大声嚷嚷着。
田阳村……
一时冲动,韩江大步走上了车。
车上,乘客们看着韩江蒙着眼却还能健步如飞,甚至找到位置坐下,皆是惊愕无比。
随即,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看来又是一个装瞎骗钱的歪道士。”
“现在江湖骗子可真多啊!”
车上乘客议论纷纷,韩江全都听在耳中却没有去辩驳。
车门啪地一声关上,韩江又开始感到后悔了。
田阳村,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家”的所在。可是,他的父亲会欢迎他吗?
说不定,父亲还恨着他。说不定,父亲已经遗忘了他。又或者,父亲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离开了田阳村。
“到哪里?”
售票员来到韩江面前,脸上满是憎恶,没好气地问道。
“到……到田阳村。”
韩江迟疑片刻,还是道出了田阳村。
现在车子已经启动了,他总不能跳窗下车。虽说他不会因此而受伤,却会把这一车子人吓到。
除了田阳村,他也不知道其他地名了。
“二十块。”
售票员伸出一只略微肥胖的手掌,说道。
韩江从口袋掏出一小把钱,都是一些零碎的钞票,面值最高的也就五十块。
这是老道给他的,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就两百多块钱。
韩江从中翻出一张面值二十的钞票,放到售票员手中。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好好做人做这种缺德勾当,也不怕不得好死!”
售票员抓着钱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一声便转头回到她的位置上了。
韩江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尘世,还真是复杂啊。难怪,师傅说不入红尘无法炼心。”
韩江在这世间虽如一张白纸一般,但并不意味着他傻。
林家的那一场戏,从林修才带着人回来的那一刻,韩江便明白了一切。
只是,他不屑于去解释,不屑于去争。林家的恶因已经种下,很快恶果便会降临。
“爸爸,我要吃棒棒糖!”
前排,一个小女孩抱着男人的胳膊,奶声奶气地撒娇道。
“好好好,下了车爸爸就去给你买!”
男人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车上,还有一对夫妻甜蜜地依偎在一起。
“爱情、亲情、友情,到底是什么感觉?”
韩江陷入了沉思,这一趟入世,他要修行的恐怕还有很多。
想到这些,韩江便感到头大。就算是上万册的道藏,都没让韩江如此畏惧过。
一个多小时后,大巴车在路边停下。
“田阳村到了,全都下车吧。”
售票员拍了拍手掌,大声喊道。
司机打开车门,一把跳下车,迫不及待地点燃了一根香烟,吧嗒吧嗒地抽着。
韩江跟着人群走下车后,犹豫片刻,拉住了一个男人。
“您好,请问您知道韩斌家在哪吗?”
韩江问道。
都到田阳村了,如果不回“家”,那他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在这乡下,可没有宾馆什么的。
“韩斌家?”
听到韩江的话,男人愣住了。
“你是韩斌什么人?”
男人狐疑地打量着韩江,问道。
“我是……他……儿子。”
韩江抿了抿嘴,道。
“他儿子?别逗了,韩斌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男人后退一步,皱眉盯着韩江,随即冷笑一声。
“行啊,行骗都骗到村子里来了!再不滚,信不信我叫治保队把你抓起来?”
男人呵斥一声,几个热心群众便围了过来。
“煎饼果子!煎饼果子!坐了一晚上的车,要不要煎饼果子?”
沙哑的吆喝声响起,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骑着一辆三轮车驶来,车斗中装着一个摊饼机和各种小料。
“老韩,你来得正好,这儿有人假冒你儿子呢!”
男人大声喊道。
“老韩,快过来认儿子了。白捡个儿子,还有这样的好事?”
田阳村的村民发出一阵哄笑。
韩斌骑着三轮车靠近,当看到被人群围着指指点点的韩江时,韩斌顿时愣住了。
在韩江身上,韩斌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虽然韩江的双眼被绸缎蒙着,可还是让韩斌看呆了。
“像……太像了……”
韩斌喃喃自语道。
“老韩,愣着干嘛?快过来认儿子!”
男人又喊了一声。
韩江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位父亲。
客观上,他的确是害了韩斌的妻子,自己的母亲。
韩斌调转车头,就要离开。
可下一刻,他又停下了。
韩江窘迫低着头的那一幕,刺痛了他的心。
“上来吧。”
韩斌转头看向韩江,沙声说道。
村民们都愣住了,惊愕地看着韩斌。
难不成,这还真是韩斌的儿子?
韩江爬上车斗,挤在角落。
一路上,韩斌沉默着没有开口,韩江张了几次嘴,也没能发出声音。
“你头上戴的什么?”
最终,还是韩斌打破了沉默。
“师傅让我戴的,今晚过后就能摘掉。”
韩江解释道。
父子俩又沉默了下来,直至到家。
韩斌住的房子还是二十多年前建的,这么多年过去,墙体上已经出现裂缝了。
石灰墙壁上长满青苔,藤蔓顺着墙体野蛮生长着。
“下来吧,到了。”
韩斌停下三轮车,说道。
韩江从车上跳了下来,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
“你……你莫要再害人了。”
韩斌带着韩江往屋中走去,突然转过头来对韩江说道。
韩江看不到,韩斌的眼眶红了。
那一晚,虽然死的只有韩江的母亲,可村里却有许多人在那晚之后患病缠绵卧榻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