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生父子，前世冤家
烛火起，夜已深。
两兄弟依偎在床头，朱棣正在给弟弟讲睡前故事。
“…….最后，大圣打败了比克大魔王，从此天下太平。”
“后来呢……”，倔强的小家伙终究是在呢喃中沉沉睡去。
轻轻给小家伙掖好被子，随手披了件长衫，朱棣轻声轻脚地出了门。
坐在门前台阶上，朱棣手拄下巴望向夜空，仿佛被笼罩在迷雾之下的月色代表了此时的心情。
命运这种事，还真是说不清。
谁能想到，朱棣心中一直逃避的东西，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又想到今日父子间的对话，朱棣心中十分无奈。
平日里，控制力极强的他，为何父子见面时，会莫名其妙地情绪失控？
是源自心底的愤怒吗?
又或是，不知不觉中他早就把所有的过错，全都加到了他那便宜老子头上？
寂静的夜空下，诡秘地安静，忽地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
朱棣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方才顺着声音寻到墙角处。
“事情安排好了？”
寂静的月照出一道人影，随后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语气颇显疑惑：
“殿下放心，按照您的吩咐，一切安排妥当。不过，您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莫要小看了这吴王府，我这个老子可不简单。”，朱棣微微轻叹。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老子，朱棣是打心眼里不敢有丝毫怠慢，真以为打渔的和卖盐的那么好对付？
想到这，朱棣再作叮嘱：
“告诉底下的人，开府之前，都藏好了，我可不想为你们收尸。”。
“是！”，短暂的沉默过后，陌生声音再次传出，“殿下……”，可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
“有话就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卖关子。”，朱棣不自觉地挑动两下眉毛。
“殿下，刺杀一事似乎跟北面有关。”
“元人？”，朱棣轻声低吟，见对方毫无反应，又叹息一声：“杨氏还真是蠢到家了。”。
“殿下，这件事要不要捅出去？”，黑影出声询问。
“不必！”，朱棣摇摇头，“该知晓的早就收到了消息，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也没用。”
对于这一点，朱棣略感意外，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兴风作浪。
真不知道是该夸杨氏有勇气，还是说她没脑子。
“殿下，我怀疑夫人的死或许也跟杨氏有关。”，陌生声音再次传出。
“没这么简单。”，朱棣连连摇头。
本就对母亲的死因心存疑惑，再加上此次应天之行遭遇刺杀，似乎再次印证母亲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追查了这么久，朱棣也只是猜测或许跟几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再往下追查，线索却全都断了。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杨氏在兴风作浪，朱棣万万不敢相信。
就凭杨氏在吴王府这些年的行事作风，她不配。
何况，当年之事，杨氏还没进府呢。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真真是耐人寻味。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凿，杨氏和那背后之人有关联。
想到这，朱棣不死心地继续吩咐：
“接着查吧，总会有意外收获。”
“是！”，人影果断回复后，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月下孤影，独自离愁，朱棣暗自摇头，自嘲般叹息一声：
“没娘的孩子，真真是凄凄惨惨的戚戚……”
……
……
……
寅时的梆子刚且敲过，吴王府王妃别院依旧灯火通明。
陡然间，原本寂静的夜空却被一声惊呼划破。
“什么？！”
卧床上，王妃上身僵直，目瞪口呆地重复道：
“老四在来应天的路上遭遇刺杀？我怎么没听他提及？何况，谁敢……”
话说一半，王妃恍然惊醒：
“是杨氏？她怎么敢……谁给她的胆子？”
“胆子不用别人给，她本来就有，只不过，没脑子罢了。”，朱元璋嗤笑道。
摆正身子，王妃掷地有声道：
“朱重八，这件事你要是再放任不管，老娘亲自给老四讨回公道。”
“当然要管，不过不是现在。”，长叹一声，又听朱元璋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不过，你放心，咱跟你保证，这笔账咱早晚会清算。”
听着自家男人的保证，王妃心中稍感安慰，可一想到两个没娘的孩子刚刚遭遇九死一生，王妃心疼得更厉害了。
“这俩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像个没事人似的？哪怕跟你这个亲爹发发牢骚也是应该呀。”
“咱家这个老四，城府不一般啊。”，朱元璋不自觉地摸了两下胡子，悠然说道。
话中语意十分明了，王妃不禁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反问：
“你是说，老四他知道这事跟杨氏有关？”
“嗯，以老四的性子，估计早就猜到了。”，朱元璋接连点头。
“既然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那他怎么不跟你说明白？”，王妃心中更加纳闷。
“这小子心里防着咱呢。”，朱元璋没好气吐槽一句，“他把他娘的死算在了咱这个当老子的头上了。”。
“你还有脸跟我提攸宁？”，王妃幽怨地白了一眼，随即一双玉手攀上了对方的耳朵，狠狠一拧，厉声喝道：
“朱重八，你要是还敢干出当年那些混账事，老娘跟你没完。”
“哎呦，妹子，轻点、轻点……”，朱元璋歪着脑袋，双手告饶，“成亲的时候就这样，现在还这样，哎呦……”
吴王惧内，本就不是新鲜事，应天城里大大小小的贵人都把这当成一桩美谈。
所谓“惧”，不是真的怕，而是实实在在的“敬”。
要是有女子在男子一穷二白之时下嫁，在危在旦夕之际舍生相救，在人生低谷阶段不离不弃，任何一个男子都会惧内，哪怕是一辈子。
半晌过后，朱元璋捂着耳朵，问道：
“今日见了他们哥俩，感觉咋样？”
“你们老朱家的种都一个德行。”，王妃连翻白眼，“表面上恭敬，实际上抵触的很。”
“慢慢来吧，总得有个过程。”，朱元璋长叹一声，“今生父子，前身冤家啊！”。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可不是一般人。
濠州城里的那些事，他早有所耳闻。
一个七岁的孩子，不仅赚钱是一把好手，手下更是能人辈出。
更何况，这次刺杀有惊无险，似乎事前早有预料做好了安排，此等手腕、城府何其老练。
唯一让朱元璋感到不满的是，这小子貌似对自己这个当老子的丝毫没有半点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