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
上官澈紧赶慢赶,
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虞城的景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咫尺可见,触手可及。
只是……
这和想象中的出入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破旧的城门外,杂草横七竖八、肆无忌惮地生长着,
许多衣衫褴褛的人,
哀声连天、怨声载道地驻扎在这里。
这些人当中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皆是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地靠在那里,甚至有的人紧闭着双目,毫无生气。
若不是还能看出还有略微的呼吸,
恐怕就误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孩子,快,快把这个吃了!吃了就好了,吃了就好了!”
一位穿着破了洞的麻布大衣,头发脏乱不堪的妇人,拿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灰不拉几的半块馒头,
一边抹着泪,
一边尝试把馒头塞进那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孩子嘴里。
眼见着那瘦骨嶙峋的孩子,没有任何反应,
她更加着急了:
“佑儿,佑儿!你吃呀,你张嘴呀!佑儿!”
她使劲地拿着馒头怼着那孩子紧闭的嘴,
也顾不得抹眼泪,
用另一只手慌乱地扒着孩子的嘴巴,
想把馒头塞进去。
突然她手中的馒头被一个男人一把夺走,
那妇人发了疯似的,
冲上去拼命地抓着男人破烂的衣衫:
“还给我,还给我!”
男人无可耐烦地一甩,
把妇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给什么给!给一个死人吗?”
说罢,
把馒头三两口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下去。
妇人急得双眼通红,
顾不上嘴角的鲜血和五脏六腑的撕裂感,
就想冲上去和男人拼命:
“你还我馒头,你还我佑儿!”
“嘿,你个臭娘们,我不打死你!”
男子一把揪起妇人的领子按在地上。
眼看着男人的拳头就要落在在妇人的脸上,
被匆匆赶来的上官澈
一脚踹飞。
男人不甘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啊,又窜出来一个。
呦,长得还不错,刚好供我们爷几个解解闷。
来人!吃不起饭我还玩不起女人了!”
突然有三五个粗布烂衣的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把上官澈和妇人团团围住,
色眯眯地打量着她们。
妇人眼见形势不对,
赶忙用手慌乱地推着上官澈,想把她推走:
“你……你快走,这事与你无关……”
她又急忙看向那个抢她孩子馒头的男人,
强压下对他的恨意,祈求着:
“求,求求你放她走……”
“不用求他!”
上官澈打断了妇人的话,用安慰的眼神示意她。
妇人看着上官澈,
不知为何,尽管她看起来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却莫名的有一种极大的心安和信任。
“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男人气急败坏地说道。
说罢,
那几个男人一股脑,便冲了上来。
上官澈一把推开妇人,
一个闪身便到了那群男人中间。
“小心!”
眼看着有个男人就要从背后扑向上官澈,
妇人只觉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她身轻如燕,
灵活地躲开了一个男人从背后的偷袭,
转身一脚把男人踢倒在地。
其他几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却还是冲向了她。
她三下五除二,
闪!
左移一步,
一个跨步便来到了其中一人身侧,
她一把抓住那人手中的木棒,
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
那人的手居然折了!
“啊!”
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上官澈夺走了他手中的木棒,
当头一棒,
砰的一声,
那人便应声倒地。
她不慌不忙,
那木棒在她手中似是有了生命。
一棒,
两棒。
动作快到人们都难以看清她的身形,
只觉得她如影子一般掠。
那些刚刚还叫嚣着的人们就已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何为暗影阁?何为顶尖的刺客?何谓杀人于无形?
这,便是最好的解释!
身如影,快无形,转瞬之间,如暗影掠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以快为形,以狠为本。
哪怕是上官澈刻意保留实力,
这身形,这速度,
也不禁令人咂舌,连声赞叹。
身着便装,正准备入城的摄政王一行人,
远远地,
便看到了这一幕。
“公子,没认错的话她就是那日来行刺的刺客。”
逐一说道,
因是微服私访,故而将称谓改为了公子。
“小丫头?”
南祁郡饶有趣味地远远盯着
那抹总是出现在脑海中,
挥之不去的倩影。
那已然倒地的人,
眼看着上官澈如鬼魅一般走来,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
纷纷爬起来,
跪地求饶:
“女侠,饶了我们吧,我们也只是太饿了,我们也都是被逼无奈啊!”
“好啊。”
上官澈爽快答道。
“太过妇人之仁,不好。”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逐一摇了摇头。
“呵呵,你不懂她。”
南祁郡玩味一笑,
似是回答,又似是喃喃自语道。
奇怪?
王爷不过是见了她两面,且都是在她刺杀的情况下相见,又谈何了解与否呢?
逐一暗暗心想。
想不出什么头绪,索性烦躁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远处的上官澈身上。
那些苦苦哀求的男人,以为终于是逃过一劫,
一边心里暗暗嘲讽着这小姑娘是个傻子,没脑子的贱货!
一边恨恨地盯着上官澈身后的妇人,
心想等这蠢货走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女人!
“谢谢,谢谢女侠饶命!”
那些人虚伪的笑容配上那被夸张的表情挤出的乱七八糟的皱纹。
好似那被胡乱拧在一起的肮脏发臭的烂抹布,甚是滑稽不堪。
他们说着便要站起来。
“等等,让你们起来了吗!”
上官澈阴森森地说道,
浑身释放出浓烈的杀气,
给人感觉他们若是敢动一下,便会命丧当场。
从他们头顶发出的这道阴冷渗人的声音,
瞬间吓得他们跪倒在地。
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却有着如此大的气场!
她周身突然散发出来的杀气,
引得他们后背发凉,直冒冷汗。
“你们与我本无瓜葛,我可以放过你们。”
上官澈微笑道,
却忽而脸色一变,
接下来的话却是要将他们打入炼狱:
“但是你们能不能活,却是由他们说了算!”
说着,上官澈指了指他们周围原本那些瑟缩在一旁,对生活已然失了希望的老弱妇孺们。
“嘻,今日,便由你们的行为,决定你们的生死哦。这世上可不需要害虫呀~”
她虽是面带微笑,
却说出了这最令人惶恐不安的话语,
好似那来自深渊的恶魔,单纯和邪魅的共体……
上官澈转而看向周围的老弱妇孺,
神情渐渐缓和下来,语气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大家不用害怕,你们只需要把他们平时的言行举止说出来,他们不敢伤害你们的。”
这些原本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人,
纷纷坐了起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似乎都在等这第一个开口之人,
不知为何,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
还是如此懦弱不堪。
空气突然安静,
半晌,
那些人依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
那几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洋洋得意地看向上官澈,
不过是个小妮子,空有一身本领,却是个不带脑子的贱人,
看看他们领你的情吗?要你帮了?
多管闲事!
一个小男孩突然站了起来,
他正欲开口,
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下:
“你不要命了?”
“呵~”
上官澈突然笑了,
似是发生了什么可笑的事般,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地上的男子有些毛骨悚然,
却还是强压下恐惧道:
“看见没?没人说。不需要你多管闲事!还不快滚!”
上官澈挑了挑眉,
连个眼神都懒得丢给他,
她捋了捋那长长的秀发,漫不经心的说道:
“呵,活该你们受苦!这世上怎么有你们这么愚昧的人?嗯?”
她看着那些懦弱的人,
好看的眸子里没有半分起伏,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在凌迟着他们的心:
“原本吧,你们只要团结一点,这么多人,还制止不住5个男人?
瞧瞧你们做的蠢事,与其说是他们害了你们的亲人,不如说是你们害的!
啧啧啧,那你们就好好供着他们吧,活该被欺负,呵。”
说罢,
她甩了甩长发,
转身潇洒离去。
“姑娘,等等!”
原本在一旁,抱着了无生气的佑儿哭泣的妇人,急忙喊道。
“我说!”
妇人放下怀中的孩子,站了起来,
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还有恨,
满满的恨意和嘲讽。
“他们仗着年轻力壮,
抢夺食物,
逼迫大家给他们做苦力。
我们不敢不从,否则就会招来一顿毒打!
我的……我的佑儿还那么小,
他们都不放过,
让他干脏活累活,
终是饿得病倒了。
我去求他们施舍点食物,哪怕一点也行啊!
他们却……却当着我的面,
把佑儿打得半死不活!
他们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的畜生!他们该死!”
妇人说到这里,早已是泣不成声。
“你胡说,你个贱女人!”
一个原先跪在地上的人欲要冲过去,
被上官澈一棒子,
生生打断了腿:
“啊!我的腿,我的腿!”
“杀了他们,他们该死,他们害死了我姐姐,他们罪有应得!”
一个孩子愤然地站了起来。
“杀了他们,他们就是恶魔,他们当初嫌弃我父母无用,生生把我父母打死了!”
张哥一家站了起来。
“他们不是人,他们该死!”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徐大哥多好的人,就是他们害死的!”
“他们活活打死了我弟弟,他们是恶魔,他们该死!”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终于,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他们不再是之前懦弱的样子,
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团结。
“好,从今往后,凡有恃强凌弱、欺凌弱小者,这,便是他们的下场!”
上官澈说罢,
倏地拔刀,
只听见刀在风中
嗖嗖几声,
那些人来不及尖叫,来不及求饶,
便已经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上官澈拿出一袋钱财还有些许干粮,
交给那个抱着佑儿的妇人:
“节哀顺变。”
她转身面对着那些难民:
“既然无人怜悯你们,无人照顾你们,你们便自食其力,自己闯出一条生路来!
别人欺压你们,你们就更要团结,互相依靠,互相照顾,才能活下去!”
“这钱和食物我交给了我身后的女子,我看她为人心善,也善于管理,
从今往后就由她来分配任务,领导大家活下去!你们可愿意?”
“我愿意!”
“我也愿意!我相信她。”
“我们愿意支持她,保护她,决不允许任何人造次!”
“我愿意!”
“……”
所有人都站了出来,他们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团结。
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逐一
终是懂了为何南祁郡会说他不了解她了。
这女子的智谋和手段已不是他所能及的,
若是杀了那些奸人,并不能帮助他们,迟早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奸人出现,
他们永远都只能是被欺凌,被压迫。
或许现在便是最好的结果。
逐一不禁隐隐有些担忧,
这样一个女人,却想刺杀摄政王,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若是……”
“呵,”
南祁郡嘴角噙着笑意,悠然自得道:
“她这次非但不会杀孤,还会成为孤的盟友……”